李慎明:“普世价值”
只是一个幻想
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 李慎明
马克思主义研究网 2010-4-14 9:13:42
来源:中国教育报
近一个时期以来,“普世价值”的说法十分流行,成为意识形态领域的热点问题之一。一些人极力推崇“普世价值”,制造了许多迷雾,给人们尤其是青年人的思想造成了极大的混乱。《“普世价值”只是一个幻想》一文,有助于拨开笼罩在“普世价值”上的迷雾,澄清人们的混乱认识。
——编者
关于普世,能否达成如下共识:这里指的是人类社会和人的世界,动物不能跻身我们所说的“人的世界”。从横向上说,在天地四方的空间里,从纵向上说,在古往今来的时间里,不分种族、民族、国家、阶级及阶层、文化、宗教等,凡是有人群的地方,都应该被普世价值中的“普世”所覆盖。
关于价值,政治经济学对价值的定义是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马克思曾说:“‘价值’这个普遍的概念是从人们对待满足他们需要的外界物的关系中产生的”,是“这些物能使人们‘满足需要’的这一属性”。马克思在这里所谈到的价值,显然是商品“使用价值”概念的直接延伸。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价值是指客体对于人或人类这一主体所具有的意义和作用。
从上述意义上讲,一些人所说的所谓普世价值,就应该是指古今中外概莫能外的历史上和现实中所有的人都普遍需要和适用的东西。
根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相关论述,笔者认为,价值观这一范畴不是抽象的,而是具有特定社会属性的。一切以往的价值观、道德观归根到底都是当时社会经济状况的产物;在阶级或有阶级的社会里,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总是从他们阶级地位所依据的实际关系中,汲取并形成自己的价值观和道德观。因此,在阶级社会,在当今时代,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和最广大人民群众不可能有统一的普世的价值观念。
有人说,吃喝、食物与水、空气等对所有人都离不开,具有普世价值
马克思说:“吃、喝、生殖等等,固然也是真正人的机能。但是,如果加以抽象,使这些机能脱离人的其他活动领域并成为最后的和唯一的终极目的,那它们就是动物的机能。”恩格斯也说:“人来源于动物界这一事实已经决定人永远不能完全摆脱兽性。”认为吃喝、食物与水、空气等对所有人都具有普世价值,这是犯了基本的常识性错误。因为“吃、喝、生殖”等只是人和动物共通的生理机理,是全世界一切人与一切动物都具有的生物性,这并不是人类所特有的普遍属性,也不是人世间所特有的“普世价值”。如果承认了吃、喝、生殖等对所有人都具有“普世价值”,就是让动物跻身于人类,或者说是让人类降低到动物的水平。
有人说,如果人类没有普世价值,那不同民族、不同阶级的人为何能产生一见钟情的“纯真爱情”
这里需要弄清四点:
一是不同民族,特别是不同阶级的人产生的一见钟情的“纯真爱情”,往往是活跃在文学作品之中的。文学作品尤其是那些反映社会生活本质的经典名着都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这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有普遍性。这就是为什么即使我们读的不是与我们同一时代或同一种文化的作品,却依然能够从中发现自己生活的影子,这也是这一作品能够打动我们的根本原因。但有的文学作品却是误解甚至歪曲了社会生活的本质,是作者脱离现实社会生活的情感抽象或寄托,而涉世不深的少男少女也往往从这类文学作品中寻找或寄托着自己的梦想。
二是这种脱离现实社会生活的情感抽象,在社会生活中有时可能会变成一瞬间的现实。但是,在阶级或有阶级的社会里,男女双方所谓一见钟情的“纯真爱情”,一旦置身于现实社会,就往往要受到自身所处的社会经济文化条件的根本性制约,便往往因与社会现实生活发生种种碰撞而衰变、裂变甚至异化,一见钟情时所立下的山盟海誓便往往不能兑现。
三是不排除个别挣脱上述制约,把这种“纯真爱情”进行到底的现象。但套用马克思所说的话,如果对不同民族特别是不同阶级之间所谓的“纯真爱情”加以抽象,使性爱等这些纯生理机能脱离人的其他活动领域并成为最后的和唯一的终极目的,这仍然是动物的纯生理机能在起作用。有人往往把这种动物的纯生理机能误认为是“纯真爱情”。
四是爱情与性爱尽管有联系,但绝不能画等号。爱情是只有人类才具有的高尚情感,很难设想动物也具有这种情感。我们也绝不否认人世间有上述冲破社会经济文化等根本性制约的樊篱而要获得自己希冀爱情的“爱情至上主义”现象,但这种现象在现实的社会生活中毕竟是极少数,也根本不具备普世的意义。
有人说,杰出人物所创造的一些非意识形态的如自然科学、语言文字、形式逻辑、山水画、无标题音乐等反映人类社会生活与精神现象的东西,也可以为全人类共同学习或欣赏
人类社会是以人类能制造生产工具从事生产劳动相区别于动物界的。从能制造生产工具从事生产劳动这一点上说,这是人区别于动物的“一切人共有的东西”的“现实普遍性”。人都能制造生产工具,并能共同欣赏如自然科学、语言文字、形式逻辑、山水画、无标题音乐等一些反映人类社会生活与精神现象的非意识形态的东西,这从形式上看似乎有了一定意义上的普世性。但是,“一切人共有的”“现实普遍性”绝不能脱离人的社会性即一定社会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而单独存在。随着阶级社会的诞生,随着人的社会性的增强,“一切人共有的”“现实普遍性”便会被稀释,有时甚至荡然无存。在现实生活中,无论从作者创作还是从受众的角度讲,也确实存在不少无任何意识形态色彩的山水画、无标题音乐等文艺作品,这也可以被称为“一切人共有的”“现实普遍性”。但也要看到,也有不少从形式和表面上看确实存在的无任何意识形态色彩的一些山水画、无标题音乐等文艺作品,但作者在创作时,却是带着强烈的感情色彩甚至是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的。不同的受众会从相同的作品中,读出不同的情感甚至不同的意识形态的色彩来,这就叫有多少个读者就有多少个哈姆雷特。无论从作者还是受众角度讲,这都可以叫做“托物言志”。“喜怒哀乐,人之情也”,从形式上来讲,这也是一切人的“普遍性”或叫“普世性”。但是,鲁迅说得好:“然而穷人决无开交易所折本的懊恼,煤油大王哪会知道北京捡煤渣老婆子身受的酸辛,饥区的灾民,大约总不去种兰花,像阔人的老太爷一样,贾府上的焦大,也不爱林妹妹的。”鲁迅虽然讲的是旧中国,但这对试图把资产阶级统治者的价值观作为普世价值的人,是不是一个有力的回答呢?
有人说,珍惜生命、同情他人、尊老爱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这些人类的共同的本性,产生了对社会生活共同追求的民主、自由、平等、博爱等这些普世价值
其实,我们在讨论一些抽象的理论时,往往费很多口舌仍无法弄清楚,但只要一回到现实,问题往往便不难解决。对于珍惜生命、同情他人、尊老爱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不是人类的普世价值,不妨先看两个事例。一是一个个体:2008年5月四川汶川大地震中的“范跑跑”只是珍惜自己以及女儿的生命,连其老人和妻子的生命也全然不顾,谈何尊老?谈何同情他人?二是一个国家:从2003年3月伊拉克战争开战以来至2009年8月23日,美军在伊拉克的死亡人数已达4335人,这还不包括雇佣军当中死亡的数万人;截至2007年底,战争还造成近70万伊拉克平民死亡。请问,美国的飞机枪炮勿施于人了吗?同情珍惜本国士兵与伊拉克人民的生命了吗?美国当局并不希望自己的国土炮火连天,可是冷战结束之后,美国却放开手脚,在其他国家连续发动海湾、南联盟、阿富汗、伊拉克四场规模较大的战争。可以说,珍惜生命、同情他人、尊老爱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或仅仅是部分国家或人们的优秀文化传统,或仅仅是一些人的良好愿望,或仅仅是少数人企图使他人甘受奴役的麻醉剂而已,但绝不是全人类各个国家、各个阶级、每个人所共同承认并遵循的所谓“普世价值”。
有人说,解决环境污染、反对恐怖主义、打击贩毒吸毒等全球性问题可以被称为“普世价值”或“全人类所共有的价值”
说到底,人们或国家的价值观念,是由人们或国家的经济利益所决定的。近年来,人类不断认识到二氧化碳的增温作用,大量碳排放造成的气候问题引起全人类和各个国家乃至每个人的共同关注。由于各个国家的经济利益并由此带来占主导地位的价值观念的不同,在采取实际行动控制碳排放时,气候问题这一所谓“普世价值”往往被虚化,甚至成为一件冠冕堂皇的外衣。在过去的20年,美国的人均碳排放量是中国的9倍;现在,中国每年的人均二氧化碳排放量仅为4吨多,而美国每年人均却多达20吨左右。但美国却“果断”地拒绝加入全球任何就减排达成一致的国际协议,也不签署将于2012年到期的《京都议定书》。在被喻为“拯救人类的最后一次机会”的2009年哥本哈根世界气候大会上,尽管会议被迫拖延一天,但仍未就一些实质性问题达成任何协议。占世界人口7%的最富有的5亿人口和排放全球温室气体的50%的西方诸国,故意忽略西方几百年来工业化过程给气候造成的影响,却要世界上最贫穷的占50%的人口、总排放量却只有7%的发展中国家承担主要的减排任务。世界银行前首席经济学家斯特恩曾比喻,一场盛大的宴会,不能让最后只赶上喝了一杯咖啡的穷亲戚一起平摊费用。说到底,气候问题只不过是欧美发达国家用来遏制发展中国家发展的又一冠冕堂皇的手段。西方所谓的“普世价值”的美好色彩在这次哥本哈根世界气候大会上又一次被冲刷得斑驳陆离。
至于“反恐怖主义”,现在各个国家及各个阶级对其定义都极不统一甚至截然相反。有的实质上为世界上最大的恐怖主义国家却借着反恐之名,公然到处践踏《联合国宪章》和公认的国际法准则,肆意侵犯他国主权甚至赤裸裸地入侵他国。
至于贩毒吸毒,之所以成为全人类肌体上很难愈合的顽疾,同样是由特定国家的社会制度及特定集团、人群的特殊利益所决定的。
至于绝大多数国家和绝大多数人在经济社会生活中形成的共有利益和共有价值观念,无疑在现实社会生活与观念形态中存在,但这与有的人所说的普世价值有着根本的不同。在以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为主导的经济全球化时代,在阶级和有阶级的社会里,为一切国家和一切阶级、一切人所共同接受的普世价值根本就不存在。
有人说,“更快、更高、更强”的奥林匹克精神和北京奥林匹克运动会确立的“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主题超越了国家政治的局限,具有普世价值
实际上,奥运会的上空总弥漫着浓厚的政治对立气氛。1916年的柏林奥运会、1940年的东京奥运会和1944年的伦敦奥运会因为两次世界大战而被取消,1936年的柏林奥运会、1956年的墨尔本奥运会、1968年的墨西哥奥运会、1972年的慕尼黑奥运会等也都没有摆脱被政治化的命运。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的政治化程度达到顶峰,美国带头对这届奥运会进行抵制,而4年后洛杉矶奥运会时,苏联则率领东欧社会主义阵营国家进行抵制,奥运会成为冷战的延伸战场。北京奥运会圣火在境外传递屡遭干扰。北京奥运会前夕,西方各大媒体上铺天盖地的是对中国所谓“西藏问题”、“人权问题”喋喋不休的指责。北京奥运会举办前,各国报名到北京参加报道的记者达万人之多,其中有相当数量是预测北京奥运会举办期间将会发生各种重要事件的西方记者;当预测北京奥运会可能举办得十分成功时,来北京参加奥运会的记者却只有三四千人。
由此可见,一些西方记者对报道奥运会运动场内任何一场打破世界纪录的精彩赛事和“更快、更高、更强”的奥林匹克精神并没有多大兴趣。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口号,集中体现了奥林匹克精神,充分反映了中国和世界各国广大人民的共同理想和强烈愿望,但却未成为当今国际世界的普世价值。
因此,我们完全可以说,在阶级社会和阶级社会向无阶级社会过渡的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内,具体的人、集团和阶级总是在不同的所有制形式和赖以生存的社会条件下产生不同的情感、价值观念、思想方式和世界观。其经济、政治、文学、哲学和道德等社会意识形式的内容主体和本质属性,都反映着一定社会的经济基础、利益结构和社会关系,都具有鲜明的阶级性、时代性和社会形态的质的规定性,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普世价值”。如果有人一定要讲“普世价值”,其实质就是想把他们的特定价值定为普世价值。
有人引用胡锦涛同志“中国共产党85年的历史,就是为中华民族的独立、解放、繁荣,为中国人民的自由、民主、幸福而不懈奋斗的历史”的讲话,企图证明自由、民主、幸福是全人类的普世价值,这是没有道理的。胡锦涛同志在讲话中明确作出了“中国人民的自由、民主、幸福”的质的规定性。这对有的人论证全人类的普世价值的存在不仅毫无裨益,反而恰恰说明了“自由、民主、幸福”的阶级和国家的本质属性,是对“自由、民主、幸福”的所谓普世性的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