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牺牲精神愚蠢论”才是真正的愚蠢
(2008-05-23 19:14:13)
岳德常
原载：作者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54b3666701009q5q.html
茅于轼先生在5·12大地震之前有大作《我不赞成牺牲自己造福别人》问世，他说[我不赞成为了大家牺牲自己，因为这不是快乐的帕累托改进。“牺牲自己为别人”的极端，就是走向恐怖主义。认为自己的牺牲可以大大地造福于别人，这是愚蠢的想法。]
但是很可惜，他的话说得很不是时候，恰好是在大地震之前，话音未落，就让大震所激起的团结奉献自我牺牲精神甩了个响亮的耳光，自己捂着火辣辣的老脸反思去吧。
实践证明，认为自我牺牲精神“愚蠢“的人才是真正的愚蠢；而且进一步来说，如果茅先生把这个愚蠢的想法埋在心里，默默地享受着别人自我牺牲的成果，也还不算丢人，但如果要把这个想法说出来，那就特别愚蠢了。
为什么说攻击自我牺牲精神的人才是真正的愚蠢呢？人家还知道帕累托最优，普通的人们谁知道这个东西啊？但我们不屑于去理清那些混乱的思维，那些自以为有理的东西不过是作者自己的愚蠢偏见的堆积罢了。
要弄清楚一个思想的意义，我们只须断定这思想会引起什么行动。茅先生的“自我牺牲精神愚蠢论”会导致一个什么行动呢？那就是大家者不顾集体，都不管他人，谁有本事谁发财，什么先富带后富，什么共同富裕，都是胡扯淡；大灾难来了，各跑各的。以这样的意识形态为基础，建立起的社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呢？这应该不需要太多的智慧就能知道。听说茅先生被人称为老先生，想必也经历过解放前的社会，解放前就是这样的意识形态，那时候的社会是一盘散沙，人民是东亚病夫，经常性地与水旱蝗汤打交道，难道茅先生所希望的就是这样的社会吗？
我想任何一个有正常理智的人都不会希望重回解放前。茅先生如果有这种愿望，那也只是代表他自己，而不能把这种愿望强加于人。或许茅先生确实是因为愚蠢而不知道自己的胡说八道所可能导致的后果，所以我们就还要再给他作一些开导。
社会本来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每一个人都是这个集体的组成部分。只有在整体的繁荣进步中，才能有个体的富足与进步；蛤有在整体的安宁和谐中，才能有个体的安宁与和谐，才能有个体的自由全面发展，他才能愉快地走过人生的各个阶段，不虚此生，有所创造，有所发明，享受仅有一次的生命。
但是，个体与社会之间的这种有机联系，能否被个体认识到，从而自觉地把维护这种有机联系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这既是个体的道德意识成长的尺度，同时也是这个社会有机联系得以保持的前提。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一种政体如果要达到长治久安的目的，必须使全邦各部分（各阶级）的人民都能参加而怀抱着让它存在和延续的意愿。”
在人生成长的初级阶段，人们意识不到个体与社会的有机联系，因而也不会为了集体和他人的利益而自我牺牲。个人利益是一个客观存在，维护个人利益是人的本能，并不一个道德诫命。但遗憾的是，我们搞不清楚这个本能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是本能，因为我们必须注意这样的一个事实，人们一生下来就生活在私有制的文化环境中，私有制的意识形态先天地存在着，它无孔不入地塑造着人们的价值体系，当他们能对社会发挥影响作用之前，自己就先已经被社会所决定了这种文化环境把人们对社会集体的依赖割断了，塑造成一个个独立的“经济人”。有没有不受这种文化环境影响的人呢？动物可以说是不受这种环境的影响，但有些动物却也具有着集体主义精神。
生活在这种低水平意识形态中的人，以为它就是人生的常态，于是就把它作为天经地义的法则坚持着，整个资本主义制度就建立在这种意识形态的基础之上。这种意识形态是低级的，愚蠢的，难以为继的，但茅先生超越不了这种意识形态，坚持着这种意识形态，所以，从这种愚蠢的意识形态出发，他自然要得出他的那一套愚蠢的理论。什么帕累托最优，不过是拉一个洋人的名字来唬人罢了。
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也就是要突破这个意识形态，在深刻理解个人与社会的有机联系的基础上，建立个人行为的准则和社会制度规范。但是怎样才能建立这种新的意识形态呢？按孔夫子的说法，有的人生而知之，有的人学而知之，有的人困而学之，有的人困而不学。在我看来，生而知之和困而不学的人是两个极端，人数很少，而且连孔夫子自己也是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也属于学而知之的一类，所以绝大多数人属于困而学之的一类。也就是说，必须是重大的事变，巨大的灾难，打乱了正常的生活轨道，在这种情况下，那真正重要的核心价值才能呈现出来，个体与集体的有机联系才能呈现出来，人们才能突破私有制的意识形态，意识到集体的重要性，从而自觉维护集体利益，不惜牺牲个人利益，在他们的努力下，重建社会秩序，使其恢复常态。
比如说这一次的大地震，打乱了生活秩序，让人们一下看到了个体与集体的有机联系，看到了人间有大爱，中华民族的那种集体主义精神的积淀便一下焕发起来，表现出来，这似乎也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一种本能，从上到下，还来不及等到有人有意识地倡导，它就表现出来了。
再比如旧中国一盘散沙，四分五裂，面临着亡国灭种的危险，这也让人们一下看到了个体与集体的有机联系。于是那些优秀的个体便表现出了牺牲精神，这不光是共产党，在其之前还有谭嗣同、林觉民，如林觉民的在《与妻书》中说：“天下人之不当死而死不愿离而离者，不可数计，钟情如我辈者，能忍之乎？此吾所以敢率性就死不顾汝也。”如果按茅先生的理论，这个人就很愚蠢，还有那么多共产党人前赴后继流血牺牲，也很愚蠢。但在事实上，这些人处在人性发展的更高级阶段，他们认识到没有集体的存在也就没有个体的存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必须要敢于豁出去，也就是要有牺牲精神。如果没有中国共产党的牺牲精神，就没有新中国。正是因为有了江南体育app下载入口 所领导的那一代人的“愚蠢”，茅某人才能生活在安宁和平的环境中，于是便有条件大放厥词。
而在那些由茅先生这样的“聪明人”组成的社会中，无不面临灭顶之灾而土崩瓦解。比如说，《桃花扇》中讲了这样的故事，清兵入关后，明朝灭亡了，在南方建立了一个南明小王朝，阮大铖在其中也担任着重要职务，这个人属于茅先生所说的“聪明”人，不作自我牺牲，国难当头，仍然搜刮，在清兵攻来时，带了“一队娇娆，十车细软”逃命，其结局是南明小王朝的灰飞烟灭。再比如，在日本鬼子攻到南京城下的时候，蒋委员长也是“聪明”人，自己先跑，在他的领导下，大家都很“聪明”，谁也不肯自我牺牲，争相逃命，为了争夺船只，自己内部先把枪掏出来干起来再说。这些“聪明“做法导致了什么结果呢，我就不说算了。
因而我们必须正视这一现实，在我们中国人的这个集体的内部，天然地存在着那种自私自利、自我毁灭的倾向，当那些具有牺牲精神的人们建立起秩序之后，这种倾向就开始繁殖起来。坚持这种倾向的人也是中国人，而且也是源远流长，代有传人。这些人敌视自我牺牲精神，其目光的短浅，使他们看不到个人与社会的有机联系；其智力的低下，使他们理解不了英雄的情怀；其同情心的狭小，使他们感受不到他人的疾苦；他们追求的就是个人的享受，而且还是比他人更优越的享受，所以他们就要建立一个维护两极分化的制度，为了维护这种制度，他们就要建立一个与之相应的意识形态。当着这种意识形态越来越强化的时候，我们的中国必然分崩离析，重新成为一盘散沙。这种意识形态如同癌细胞一样，寄生在社会肌体上，其目的却是为了毁灭这个肌体。因而是一种自相矛盾的意识形态，很愚蠢的意识形态。茅先生的“自我牺牲精神愚蠢论”便是建立这种意识形态的一种新努力。
自我牺牲精神是群体得以存在的基础，有了集体的存在才能有个体的存在。在一个集体中，如果没有人具有牺牲精神，或者是这么做的人数不多、不够强大，克服不了“聪明人”的消极影响，这个集体便不能正确应对各种挑战，最终要在内忧外患的夹击之下归于灭亡。我们要想复兴，要想强大，要想永恒，就必须进一步强化我们的优秀文化传统，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我们的祖国并非仅仅是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也不仅仅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特征，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民族精神，自强不自、厚德载物的精神，为了民族利益而不惜自我牺牲的精神。正因为有这种精神的存在，我们知道自己是这个整体的有机的成员，这是我们的精神家园，不管是走到天涯海角，都仍然属于这个集体；不管谁遇到了困难，都能感受到自己背后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因而，我们必须自觉地建设和强化这种价值体系，营造我们的精神家园，坚决有效地抵御那种把我们民族引向衰败的倾向。只有当这种精神越来越强化的时候，我们的中国才能越来越强大，我们这个民族的凝聚力也才越来越稳固；只有在这种精神越来越强化的时候，我们的中国才能越来越中国。
附：
茅于轼：我不赞成牺牲自己造福别人
原载：南方都市报
茅于轼
我相信世界上哪怕是最深奥的理论也是从常识推导出来的。有些人能够从日常观察中运用逻辑和分析发现别人没想到过的规律，而一般人就不能。帕累托改进就是一个例子。
什么是“帕累托改进”
帕累托(Pareto，1848-1923)是19世纪末的一位意大利工程师兼经济学家。他所提出的帕累托最优，或帕累托改进，在以后的100年里给国家经济政策的制定者提供了非常丰富的指导思想，大大地造益于百姓。真是功莫大焉。
所谓“帕累托改进”，就是一项政策能够至少有利于一个人，而不会对任何其他人造成损害。所谓“帕累托最优”就是上述一切帕累托改进的机会都用尽了，再要对任何一个人有所改善，不得不损害另外一些人，达到这样的状态就是帕累托最优。在经济政策中为了改善某些人的利益而损害另外一些人，这就不是帕累托改进。最好我们能够找到一些政策，对一部分人有益，同时不损害任何人。这就是帕累托改进。我国在经济改革中就大量地应用了帕累托改进的理论，使改革能够比较顺利地推进。因为谁也没有受损，改革的阻力就比较小。现在我们差不多已经达到了帕累托最优，换句话讲，帕累托改进的机会都用尽了，再要改进不得不损害一些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进一步的改革就很困难了。
“双轨制”就是改革中的“帕累托改进”
帕累托最优的想法是从多目标数学规划得到的。如果我们要做的一件事有多个目标，比如要保护环境，又要发展经济。这时候就可以用帕累托改进的方法，只要不破坏环境，同时能够有利于经济增长，这就是帕累托改进。或者不损害经济而又能有助于环境的保护，也是帕累托改进。如果我们把多目标规定为社会中每一个人的财富增长，帕累托改进就是不损害任何一个人，而至少有一个人得益。
经济学的目的就是追求全社会财富生产的极大化。运用帕累托改进就能够不断增加财富的生产，使全社会的财富越来越多。我国改革中的双轨制就是帕累托改进的一个典型例子。双轨制就是不触动原来的计划经济，享受计划经济好处的人继续享受，但同时在计划经济之外开辟了一个自由市场，愿意的人可以在自由市场上交易。这就是一个帕累托改进，所有的人没有受损的，只有受益的。同时社会的生产力因为有了自由市场而冲破了不合理的约束，得到解放，全社会的财富增加了。不但开始时在集市贸易上有了双轨制，以后在各行各业里都推行了双轨制。
比如城市交通，除了政府办的公共交通，私人也能办小公共，和大公共竞争；在医疗系统除了原有的低收费的系统，另外开辟了专家挂号，收费高一些；学校也有了私立的。连股票市场也有双轨制，原有的股票是非流通股，新股票可以自由买卖，是流通股。所谓新人新办法、老人老办法也是双轨制。这些措施大大地缓解了改革中可能有的矛盾，谁的利益都没有受损。房地产市场是一步取消了福利分房，没有经过双轨制就建立了房地产市场。我国的房地产业经历了快速发展的十年。
双轨制的一个问题是如何并轨。拿集市贸易来讲，现在已经完成了并轨，其实就是市场经济替代了计划经济。集市以外的大部分商品也都是市场经济代替了计划经济。但是股票市场的并轨至今没有完全解决。对私立学校也有许多争议。但是总的看来双轨制是非常有效的改革办法。它大大地改进了资源配置，减少了社会的资源浪费。我国的财富生产增加了十几倍，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双轨制。不过最近房产市场出现了限价房，是人为地退回到了双轨制。将来很可能会造成并轨的困难。
“帕累托改进”的现实应用
帕累托改进是什么意思？用最普通的话来讲，可以这么说：对一个总量而言，如果没有减少而只有增加，它必定趋于极大。这是一个最简单的常识。如果我们把全社会所生产的财富看成是目标总量，帕累托改进就是鼓励大家都去创造财富，只要不伤害别人就行。其结果一定是财富生产的极大化。老太太养鸡生蛋，把蛋买给需要营养的人吃，她创造了财富，没有伤害任何人，这就是帕累托改进，不是什么资本主义尾巴。大家都利用市场的机会寻找赚钱的方法，社会就慢慢地富起来了。改革的道理就这么简单。中国改革成功的经验就这么简单。现在大家讨论改革的是与非，可不要违反帕累托改进的道理。
帕累托改进的普通话，“只增不减会使总量趋于极大”，有极为广泛的应用。试举一例如下。当前我国的经济增长成绩很好，但是大家没感觉满意，矛盾特别多。怎么办？中央提出建立和谐社会的目标，很好。但是如何达到和谐？用帕累托的理论，我们可以把社会的目标定为“全社会快乐总量的极大化”，来代替“财富总量的极大化”。怎么实现这个目标？用帕累托的通俗说法来讲，就是不要使任何一个人不快乐，同时至少有一个人更快乐。这种改进的结果必定使全社会的快乐总量趋于极大。这是一篇大文章，可以极大地开发它的意义和实现方法，把我国改革的大方向转移到快乐的生产，使全国人民都更满意。
应用帕累托的理论我们可以解释更多的现象。比如“文化大革命”的本质是什么？我认为其本质就是全社会痛苦的极大化。其方法就是逆向的帕累托改进，使至少有一个人的痛苦增加，而没有任何人的痛苦减少。如此进行下去必定是全社会痛苦的极大化。阶级斗争就是使别人痛苦，而没有人得益。“文化大革命”和苏联上世纪30年代的大清洗不同，大清洗杀了许多人。人死了就没有痛苦了，就解脱了。“文革”时许多人自杀，因为活着比死了更难受，死了就没有痛苦了。所以大清洗虽然杀了许多人，但是全社会的痛苦没有达到极大。而“文革”虽然没有杀许多人，但是让人生不如死，增加人们的痛苦，最后是全社会痛苦的极大化。
牺牲自己造福别人是愚蠢的想法
自愿的慈善活动是一种快乐的帕累托改进。一个人把自己的钱给别人，从财富的角度看不是帕累托改进，因为有一个人的财富减少了，财富的总量没有增加。但是从快乐来看，这是帕累托改进，因为给钱是自愿的，没有给他增加痛苦，而别人得到了利益，快乐总量显然是增加的。但是强迫的慈善活动就不是帕累托改进了。我们希望和谐社会，就应该提倡自愿的慈善活动，给这种活动敞开一条大道，扫除一切障碍。
不用花钱也能够实现快乐的帕累托改进。一切自己快乐也使别人快乐的行为都是快乐的帕累托改进。比如向别人学习。别人因为有人向自己学习当然会感觉快乐。而自己学了别人的长处，有所得益当然也会快乐。再如表扬别人，把自己心里的赞同或爱慕表达出来，于己无损，于人有利。礼貌待人也是一种帕累托改进的行为；而出口伤人则是逆向的帕累托改进，是损人不利己，全社会的快乐因此而减少。
除了极个别的情况，我不赞成为了大家牺牲自己，因为这不是快乐的帕累托改进。从道德的角度看，牺牲自己帮助别人是道德的最高境界。但我主张要尽量避免自己遭受痛苦。自己快乐也帮助别人快乐。和谐社会就是这样实现的。“牺牲自己为别人”的极端，就是走向恐怖主义。身上绑了炸弹去炸别人的人就是这样一些人。他们牺牲自己绝不是简单地跟别人捣乱，而是有一个崇高的目的。他们认为自己的牺牲可以大大地造福于别人。当然，我们会认为这是愚蠢的想法。可是仔细想来，世界上一切战争都要靠大规模的动员，用的理论就是牺牲自己去实现一个崇高的目标。比如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日本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口号)，为了解放别人而输出革命等等。如果我们懂得快乐的帕累托改进是最高原则，就有可能避免上当受骗。当然，我也要强调，在个别的情况下，为了大众牺牲自己是必要的。比如面临做亡国奴的危险，或者扑向一颗将要爆炸的炸弹以避免更多的人受伤。不过这种机会现在我们很少会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