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最应当到美国去“救市”？

左大培（2008年11月9日）

西方的国际金融危机前些天已经发展到差点摧垮欧美国家的整个金融体系的地步，美国和欧盟各国不得不以巨额的政府资金注入其银行系统以拯救本国的金融和经济。光美国政府最近批准的拯救其金融体系的“救市”计划，就打算动用8千多亿美元的政府资金。而美国政府为了筹措这笔巨资，当然不得不大幅度增加国债的发行。由谁来购买这样巨额的国债，就成了国际金融界的头号问题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帐面上有1万8千亿美元的中国外汇储备，几乎成了全球瞩目的中心。美国人自然而然地会希望中国政府用这些外汇储备来购买美国的国债，以便给美国政府提供充足的资金去拯救美国的金融体系；他们更会希望中国政府直接就用外汇储备来购买美国金融机构的那些股票和其它金融资产。这些拯救美国金融体系的行动，现在都被标上了一个简单的名称——“救市”。有人还给它一个更好听的名称——“救美”。

这引起了中国国内激烈的经济政策辩论。反对用中国的外汇储备去美国救市的人有许多政治上、外交上的理由，他们在经济上提出的理由是，这样可能会导致中国外汇储备的损失，中国持有的外国资产可能亏损到连外汇储备的本金都无法原数收回。赞成用中国的外汇储备去美国救市的人则强调，中国的外汇储备本来就大量以美元资产的形式存在，不去美国救市而放任美国的金融市场崩溃，中国的外汇储备会有更大损失，何况中国也只能以持有外国资产的形式持有外汇储备。

这里不想评论哪一种做法对中国更有利，更不想回答“中国是否应当以外汇储备去美国救市”这个问题。这里要强调的倒是一个在关于去美国“救市”的争吵中被完全忽略了的问题——谁最应当去美国救市？

尽管美国几乎已经20年一贯制地成了资金净流入国，但也就是在最近这20年中，美国的企业和金融机构却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向其它国家特别是中国输出资金。这使它们在其它国家包括中国都积累了数额可观的财产。在关于去美国“救市”的争吵中，几乎没有人想起来问一声，那些在中国的美资企业应不应当回美国去“救市”。

在我看来，不仅在中国的美资企业应当回美国去“救市”，而且最应当到美国去救市的，正是那些在外国特别是中国持有了大量财富的美国企业和美国金融机构。美国的企业和金融机构应当尽快拍卖掉自己所持有的外国资产包括在外国的企业所有权和股权，用所换得的资金回美国去购买自己政府发行的国债，去购买其美国同胞的各种金融资产。如果在中国拥有资产的美国人都不去美国救市，都不显示哪怕一点点“负责任”的形象，怎么能要求中国人为去美国救市而“负责任”？

问题恰恰在于，美国的企业一点也没有显示出要回美国救市的“负责任”形象。不错，我是听说有些违规流入中国的外资正在撤出中国，但这显然是因为中国的股票市场价格已经暴跌，房地产的售价也面临下降，这部分外资在中国已经无利可图；或者是因为这些外资企业本身的外国总公司亏损严重，需要卖掉国外的资产以降低负债比率自救。这绝不是美国的企业调资金回国救市。

相反地，我们不断听到的倒是美国企业如何继续向中国输入资金去抢占中国的盈利机会。就在美国金融市场已是满城风雨、新一场大恐慌就要降临的2008年8月底，美国饮料业巨头可口可乐宣称要花费24亿美元的巨资收购中国果汁饮料的最大企业汇源，而在此前的7月份，美国强生刚刚以23亿元人民币收购了中国的化妆品企业大宝。就在2008年9月美国陷入了新一轮金融危机之后，我们仍然听说，漯河国资委要将其持有100％股份的双汇集团以10亿元底价出让，双汇集团占中国食品大企业上市公司双汇发展35.715%的股份，而买家可能就是美国的某个大金融巨头；由于三聚氰胺造成的毒奶粉事件而身陷困境的中国企业蒙牛可能被人收购控股，收购人又可能是美国的金融巨头！看来美国自己国内对资金的渴望一点也没有妨碍美国的金融寡头们“投资”中国的热情。

这说明了什么？这只能说明，美国的垄断企业和金融寡头们心里十分清楚，出资收购中国的企业，哪怕是付出原企业资本3倍的价格，也比用同样的资金回国收购那些乱七八糟的债券、股票甚至被称为“金边债券”的国库券要合算得多。可悲的是，我们中国人自己却在“捧着金碗要饭吃”，自己有资金不投向本国的企业以获取更高的收益，却眼睁睁地让它流向国外变成外汇储备去购买美国的那些国库券和乱七八糟的债券、股票——在今天的贸易格局下，外资购买中国企业的最终后果不过就是增加了中国的外汇储备再变为流向国外的资金。

最叫人难以接受的是，就在最近两年，当这个向全世界讨钱的超级叫化子美国已经开始陷入次级贷款危机时，美国政府竟然还敢厚颜无耻地在“中美战略经济对话”上逼迫中国接受美国企业更多的“投资”！在这种谈判中，美国财政部长保尔森已经赤裸裸地暴露出其高盛代言人的本性。一个靠向全世界特别是中国借债生活的国家竟然反过来逼迫它的债主向它借债，这岂不是荒唐透顶？

在美国人那里，这之所以是一个极为理性的行动，是因为保尔森之流十分清楚，这样一种资金对流正是美国人不费吹灰之力赚走中国人的钱的绝妙高招：美国人其实是拿着中国人的钱来赚中国人的钱，让美国资金流进中国获得暴利，而中国资金流到美国去只得到微利甚至亏本！在美国企业赚钱的暴利面前，什么美国的金融危机都是不重要的。

按中国官方的统计数字，中国“实际使用”的外商直接投资累计已经接近9千亿美元。当然，在一般年份，美国对华直接投资只占当年中国“外商直接投资”总额的不到5％，这样算来，美国人在中国的直接投资累计起来也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是，由于美国人占据的都是中国最有利可图的投资机会，美国人在中国的“投资”也应当增值的速度超乎寻常，再加上债务性质的资金输出，现在美国人在中国累计的财产按公平的方法估价怕要上千亿美元吧！将这样一笔钱撤回美国去救市，那对美国渡过金融危机总归会有不小的帮助。将美国人夺走的这些投资机会收回来，这对中国是真正的好处。

用一些亲美的“自由派”知识分子爱说的话来说，“中国应不应当使用外汇储备到美国去救市”是一个“伪问题”，真问题是谁最应当到美国去救市，为什么在华美资不回美国去救市，我们应不应当先让外资抢占了中国的投资机会，再用这样增加起来的外汇储备到美国去救市。

如果说应当到美国去救市，那么首先应当由美国企业回到美国去救市：它们应当将其在中国的企业和企业股权以对中国公平合理的价格出售给中国政府，换得美元资金以回国救市，购买美国政府的国债和美国同胞们的各种证券。中国政府允许它们这样作，已经是在为美国摆脱危机作出了重大贡献。在作了这一切之后，才能够谈到中国政府还应不应当用剩下的外汇储备购买美国的国债或其它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