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弟兵——生命的符号

双石

　　5.12大地震发生后，我有三个没有想到。
　　第一个没有想到的，是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的炎黄子孙们，在家国危难之际，竟然迸发出了那么巨大的热情，焕发出那么巨大的能量，向世界展现出那么强大的凝聚力。在我所居住的这个靠震中区最近的省会城市，地震当晚，就有成百上千名出租车司机开往灾区抢运伤员——其中一位对记者“很傻很天真”地问“为什么”大为困惑：钱一辈子都挣不完，行善积德的事儿一辈子又遇得上几回；地震次日，血站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两天后就宣布“血库已满，献血者请回家等候通知”，而在我记事以来的印象中，这“血库”好象从来就没有满过的时候；共青团市委刚宣布征集3000名志愿者，结果来报名的头一天就超过了万人，大家争先恐后挤破了门，竟然还差点动起手来；捐助者们更是络绎不绝，天天不断，甚至还有留下巨款却坚决不留姓名的，前往灾区运送捐助物资和从全国四方八方赶来的志愿者们的车流竟然阻断几条高速公路或一级公路的交通……
　　国家减灾委在地震发生两小时后，启动国家二级救灾应急响应；当晚22时，升级为一级响应。
　　温家宝总理当于下午即赶赴灾区，就近指挥救灾工作。
　　当晚，胡锦涛总书记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部署救灾工作。
　　解放军就不用说了——地震发生1个多小时后，总参谋部就启动了紧急预案。
　　而与此同时，成都军区首长已经在军区大院集合先遣队准备赶赴灾区；当天傍晚，首批救灾部队进至都江堰市，军区救灾前指开设，在被山体滑坡和塌方所阻后，一位集团军军长率领一个小分队又连夜冒险向震中映秀开进——当有人劝阻他们时，得到的回答是：我们是红军师！
　　这位军长是一位刚刚失去了唯一孩子的父亲。
　　那段时间，满世界的人都在找事儿做，找能为灾区人民尽力的事儿做。
　　这不能不说，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飞速发展，人民物质生活水平的改善和提高，信息渠道的畅通与开放，媒体在公开与透明方面的进步，都起到了激励人心鼓舞士气的巨大作用。亿万人民群众乃至全世界炎黄子孙，都能与党和国家领导人一样，在第一时间通过广播电视、互联网络、新闻报道了解灾区情况，接收求助信息，与灾区人民一起，同步投入“抗震救灾”的斗争，从而使“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社会主义传统优势，变得更有效率，更具力度。
　　第二个没有想到的是，中国共产党、中国政府、中国军队乃至全国人民这种万众一心共赴危难去拯救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壮举，竟然在舆论界引发了一场关于“普世价值”的讨论：南方某报评论称：这是“中国政府向世界兑现了关于普世价值的承诺”，正是因为中国与“国际接轨”之后，才有了“尊重生命这一普世价值”；而凤凰卫视某节目主持人的评论则截然不同：这是中国人在市场利益竞争中“久违了的社会主义价值观”在“重新回归”……
　　更有人发出质疑：难道“普世价值”这个词儿远渡重洋来到中国之前，中国共产党、中国政府、中国人民解放军和中国人民，就不“尊重生命”？就没有竭尽全力乃至付出流血牺牲的代价去拯救去保护过人民的生命财产？别的不说，在新中国建国以来的历次重大自然灾害中，哪一次没有人民解放军官兵出生入死？哪一次不是人民解放军官兵在承担最艰巨最危险的任务？从安宁灭火到唐山救灾，从华山抢险到长江抗洪，哪一次没有这些子弟兵奋不顾身拯救生命的身影出现？……
　　我不太弄得懂这个“普世价值”的来由，也不明白我们这个为世界五分之一人口挣来了半个多世纪和平生活与和平发展环境的党和政府，从什么时候开始，欠下了人家一笔“普世价值”的巨额债务，又是在什么时候，向谁“承诺”过，要去兑现这个“普世价值”！但却至少在有一点上与那些发出质疑之声的朋友们看法相同：从建军来以就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奉为最高宗旨的人民解放军，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尊重最爱护生命的一支军队！他们是可以用自己的流血和牺牲去换取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人民子弟兵。“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的道理，那是从他们每一个成员穿上穿装那天起就要牢记就要奉行的信条。他们与人民血肉相连，鱼水相依，同甘苦，共患难的历史，是全世界所有国家的武装力量都难以企及的！他们八十多年来的亲历亲为，早就远远超出了那个“普世价值”所能界定的抽象而又空洞的内涵：亘古以来，军队就是一种顽固的暴力机器，就是为战争而产生，为战争而存在，扮演的从来都是毁灭者、破坏者和守卫者的角色，而正是中国共产党人，开天辟地第一次改写了这个“暴力机器”的传统属性——早在人民解放军诞生之初，它的缔造者和创建者们就破天荒地赋予了他们“建设者”的使命：他们在执行“以革命战争摧毁旧世界”这个“战斗队”任务的同时，也要肩负起“工作队”和“生产队”的任务！革命战争时期，他们要“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要帮助建立人民政权，要“自已动手，丰衣足食”，要“一面作战，一面生产”以减轻人民负担——他们曾经创造过军队不吃官粮还要上交公粮的奇迹；在共和国建立之后，他们在履行保卫国家安全维护祖国统一这个神圣职责的同时，也承担着参加国家经济建设，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当然义务！人民群众每有危难降临之时，他们常常会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代价，去为人民群众置换生命！那时候，“解放军”三个字就是生命的符号——在许多场合，甚至一个刚穿上军装的“子弟兵”就可以是一面旗帜，就能安定一方人心，就能带来一片希望！……
　　人民危难，军队出现！那是全中国老百姓都认同都传颂的铁的事实，而不是神话！
　　这次13万大军迅速投入抗震救灾，就是这种“铁的事实”和“社会主义价值观”的延续和见证。
　　一位网友感慨而言：

　　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大难临头，大批解放军官兵举着铁锹棍子乘着冲锋舟出现。这个时候我们会忘记他们是20上下的孩子，忘记他们也是人肉做的，忘记他们也会疲劳也会疼痛。我们会很习惯于被他们拯救，被他们保护。但是去我们必须记得，在解放军存在之前，任何军队都是没有这种业务的，尤其是中国的军队……

　　我想这位网友道出的是大多数中国人的真切感受，尤其是那些在大难临头之后看见过他们接触过他们的人们，尽管他们或许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普世价值”这类时髦而又“创新”的名词。而作为一名穿过军装的人，我本人就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而这次巨大灾难猝然临头之时，我也与大多数人一样，从未怀疑过这样的场景会继续出现而且会不断地带给世人更多的感动更多的震撼。不知那些借着“普世价值”这类时髦名词捆绑销售西方价值观的人士，能不能在其他国度比如他们心目中的那些“普世价值”标范国度中，找出这般规模的相类场景来？……
　　无论如何，至少有一点是肯定无疑的：象人民解放军这样一支从诞生以来就将“拯救人民于水火”视作份内义务的军队，绝不是什么“普世价值”的唠叨所教化所培育出来的！而那些借着“普世价值”来推销自己价值观的某些国度的某些人士，就是向他们悬赏亿万，他们也绝对没有本事教化出培育出象人民解放军这样一支军队来！
　　然而，这次灾情的严重以及救灾任务的艰巨，也的确超出我在事发当初时的想象——这也是我的第三个没有想到！这次的灾区，位于地理构造陡然变化的“龙门山断裂带”，面积宽广且地理和气象状况非常复杂，相当多的灾区群众分散居住在冷僻边远的深山之中，且因地震及频频发生的余震，山体滑坡、塌方和堰塞湖等次生灾害也不断酿成新的灾情和险情，部队开进及救援行动均遭遇了极大的困难，官兵们时时都要面对生命转瞬间即被捋取的威胁……
　　更要命的是通讯联络，在灾区地形复杂且通讯设施破坏严重的情况下，部队官兵常常会在失去上级失去建制的情况下面对变化多端的复杂险情。危地绝境下的无奈与无助，常常只能靠他们自己来战胜！这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已经是不亚于一场战争的严峻考验。或者说，这就是和平时期的战争或“亚战争”——这里要面对的敌人，就是时时暴怒发作的大自然。其间，除了在艰险环境下所面临的流血牺牲的严峻考验外，在通联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分散执行艰险任务，对各级指挥员的临机应变机断处置等组织指挥能力，对部队官兵勇敢战斗不怕牺牲的意志和作风，以及保持旺盛士气和群众纪律和“战时政治工作”，都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严重挑战——象这样直面流血乃至生命消逝的场面，在训练场和演习场上，无论如何都是难以逼真营造或摸拟出来的……
　　而这一切，都是要一支要想打赢战争取得不可战胜地位的军队所必须具备的素养！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次救灾，与他们的本来职能也就是打赢战争的能力，是密切相关的！
　　我们军队的那些学生官、独子兵们，能迎接这样的挑战么？能在这样的考验中顺利通关么？
　　感谢成都军区政治部的首长，给了我一次能够通过切身感受来解答心中疑问的机会。
　　在这次抗震救灾中，我走近了一支转战在绵竹汉旺灾区的部队，一支在13万救灾部队中行头并不漂亮，装备也不精良，在当时的新闻报道中位置也并不算突出的部队。在人民解放军那些有着悠久历史和光荣战史的红军团队的面前，其前身是抗战时期“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的他们，还属于资格并不算老的“小字辈”。在救灾之初那一段日子里，无论是媒体还是亿万受众，都对“从废墟下抢救生命”表现出更多地关注，而那时的他们却天天辗转在乱石横飞的艰险山区转移救助被困群众和伤员——那时那刻在那样的地方，媒体的镜头和记者的文字很难实时光临乃至扫描，其艰巨程度其实远比“废墟下抢救生命”为甚……
　　这就是成都军区驻滇某部炮团，人称“乌蒙铁军”。
　　这支部队的官兵们以他们亲历亲为的故事，给了我的疑虑以非常结实的回答。
　　我想，他们的故事，应该让更多的人们知道。
　　因为，他们是人民军队的一个缩影，也是一根标杆。
　　于是，我勉为其难，操起了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