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县长爱搞开发区
陈先义
在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如果问我印象最深的是什么?除了大城小市都喜欢盖同样模式的摩天大楼外,印象最为深刻的恐怕就是开发区。不信到高速公路走一趟,若留心就会发现,大凡到了一个县,路边总也伴着开发区标志。特别是那些经济欠发达县市,老百姓生活刚有点改善的地域,开发区建设丝毫不落后。
有些地方,唯恐怕落在别人后边似的,都在一窝蜂抢建开发区。于是在一些县市周边,大片土地被划出,院墙一垒,铁丝网一拉,门口高高挂起某某开发区的金字招牌。就这样,开发区成为这几十年的一种新时尚。
建开发区本无可非议,像珠三角、长三角、京津冀沿海地区,一些经济不错的区域,都是按照经济发展规律进行的。因为引进外资,原有的地域规模已经不足以吸引外资和大规模经济建设,必须画出一块像样的地段招商引资。该不该建,哪些地方建,都应该是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自然形成的。
但是,实践可不是这样。让我不能理解的是,内陆一些县市,把建开发区当作一种时髦,即使再穷,也争先恐后地大建开发区。好像一个县市没有开发区,就是反对改革开放似的。这种情况,很像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年轻人都喜欢穿喇叭裤、戴蛤蟆镜一样,那时候如果出门没有这些西方舶来品,就怕被人家看着落后不时尚,被人瞧不起。今天县长书记们爱建开发区,我以为就很像几十年前的喇叭裤蛤蟆镜。
我是到过一些地方的,珠三角、长三角的开发区就很不少,人家那儿的确也需要,是经济发展的逼迫下不得不建的新设施,为外来投资提供优越的环境,不得不割块土地适应经济发展。但是在中西部地区,在并不需要也并不紧迫的地方,也一窝蜂地大建特建开发区,就值得推敲了,颇有齐人学步的味道。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县市都要搞开发区的,也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经济发展需要。有的地方开发区建设规模之大,占地之多,出乎你的想象。
问题是地圈了,牌子挂了,农民把口粮田让出来了,一天两天,一月两月,甚至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却依然不见开发。空有一片开发区,唯独不见开发商。而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却成为政府安置的巨大负担。如今你在各地基层县市走一走,若能找一个没有开发区的县市,是比较困难的。而那些圈起来的土地,却是荒草没膝,一片破败气象。呈现的是古诗里“风吹草地见牛羊”的奇观,须知,这不是草原,大多可是内陆的肥沃良田啊!
有那么一个县,在县周围划出十几平方公里的土地,一个个大院子圈起来,好像未来都是大企业马上入住似的。可是等来等去,就是不见开发者。其实这种局面已经多年,如果当初不是胡乱规划的话,老百姓何止丧失这么多良田。据说国家关于建开发区的占用土地,有非常明确的规定,不能占用百姓口粮田,但是,那些头脑发热的县长书记们,可管不了这些,哪里地好就占用哪里。
何以造成这样的问题?我曾经向一位县委书记询问。为何弄这么多空置无用的开发区?答曰:在下边干,你说容易吗,你说咋弄?你不干,省里说你不作为,累死你也难动动窝。干了也是问题,老百姓意见大得很。人家都说有了梧桐树,才能招得凤凰来。我们栽了梧桐树,也不见凤凰来。农民没地了,经济也没上去。更加荒唐的是,有些投资商趁火打劫,到这些开发区搞一些空头开发。什么叫空头开发?就是有些很大的投资商,给他挂了牌子,划拨了土地,投资意向也签定了,就是不见一分钱投资。一荒就是多年,基层大多很无耐。更有些黑心老板,又把这些划拨的土地作为资产抵押向银行贷款借款,干别的事情挣别的钱去了。这样的黑心老板,可不是少数。有些知名度很高的老板,也是这样的黑心,资本家也在欺负咱这些欠发达地区。
如果把这些闲置的开发区统计一下,全国可能就是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十八亿亩的土地红线,是各级大会讲小会念的红头文件。可如今到各地,你如果实地看一看,总觉得十八亿亩早就被逾越了。
寻求变富的渠道,寻找致富的良方,是一门遵循经济规律的科学,建开发区可不是独门绝技,也并不是一建了之。不同的地域,不同的经济基础,就有不同的发展道路,你如果既没有矿产资源,又没有旅游资源,你建个开发区,尽管你筑了凤凰巢,凤凰照样不来。啥事就怕一股热,热劲过去,才发觉这是瞎扯的事。原因在哪里?归根结底,还在于官僚主义作怪,为了追求政绩,为了让上级看得见自己的成就,就要想着法子干那些出彩的事。弄来弄去,白白给老百姓增加了莫名其妙的负担。
官僚主义胡烂作为,与贪腐一样可怕,贪腐可以由党纪法律来惩处,可这些官僚主义呢?其带来的灾害,某些时候比贪腐的危害还要大。眼看各地那些闲置无用的开发区,一茬又一茬的官员们升官提拔了,就是没有见追究这样一些人的责任。这些人还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帽子:“改革敢试敢干”的先行者。依我看,这些人同样也是犯罪者。“改革”呀,有多少官僚主义假了你的美名,又有多少假了你的美名,换取了高官厚禄。更加隐秘的是,一座开发区,十年雪花银,又有多少贪官在你的名义下弄了个钵满盆盈。眼下,看着这各地一片片被闲置的开发区,谁来承担责任为之买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