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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益民:谁逝去了十年?

作者:白益民 来源:江南app网址

白益民:谁逝去了十年?

来源:新经济导刊 2011年第五期

  如果中国企业能够形成自己的财团模式,而避免走弯,就能把外资排挤出去,从而形成“国进民进”的双赢格局

  在中美日经济“三国演义”格局下,日本企业的财团模式,或是中国企业实现“国民共进”的必由之路。

 经济“三国演义”

  在社科院日本经济学会理事白益民看来,“获得全球经济影响力无非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霸道方式;一种是王道方式。当初项羽和刘邦争天下,项羽霸道,刘邦王道,最后让刘邦得了天下、项羽乌江自刎。美国方式就是靠强权强势硬实力,而中国做不到,就只有靠软实力。日本人就是搞王道,有时候,软实力并不觉得很厉害,所以不得不防,它能够把全球东西都拿到自己手里。”

  他说,在中美日“三国演义”中,中国更像蜀国,日本更像吴国,而美国更像魏国。中国人还是蜀国心态,满足于在成都平原的自给自足,整天强调内需,没有扩张性,而最后要花钱买资源,应该是把资源拿到手再强调内需,否则全球资源价格太高。而日本人更像吴国人,日本文化与吴国文化很像,魏国则是强势的北方文化。在三国演义中,蜀国是最弱的。那么,蜀国应该“联吴抗魏”还是“联魏抗吴”,从目前的形势看,再结合地缘政治考虑:一方面要防吴,一方面要联吴。当然,不排除必要时考虑与魏的战略联合,总之关系很微妙。

  白益民表示,美国的模式是创业型,日本的模式更适合可持续发展,两种是不同的模式。美国创新企业很多,但长寿企业很少,而据权威机构的统计数据显示日本百年企业已经达到了2万多家,日本大财团的企业几乎都是百岁以上。美国的经济模式跟创业投资有关系,一旦产生一个概念,就会有大量的资本进入。中国可以吸收两种模式的优点,比如创业型的产业可以搞美国的模式,而要做得长久可以学习日本模式。

  他把日本模式称为“农耕模式”,美国模式称为“游牧模式”。农耕模式是从播种、插秧到施肥、除草、农具、水库等全部涉及。旱了有水库,有杂草就去清理,有很多劳动力从事这项工作。这一套系统就是财团体系,而水库相当于金融。游牧模式则不需要这些,它只要发现哪里有水草,把牛羊往那一赶,就可以吃水草了,这样可以快速地收获,但游牧模式是有风险的,比如一旦出现暴雪等恶劣天气,牛羊就没得吃了。

  中国是该放牧,还是农耕?“放牧要求地多人少。虽然中国国土面积那么大,但适合人居的地方毕竟有限。所以,中国的模式必然是农耕模式为主体,游牧模式为辅。比如有一块地本身就不适合农耕,就可以用来放牧。中国经济需要一国两制,两制要分清主次。”

  白益民说,历史上,汉人灭胡,也学了胡人的胡服骑射,但主体还是农耕,把内部体制建立得井井有条,如果都变成草场就乱了。其实,在中国,以长江为界,南方是农耕模式,北方是游牧模式,北方人爱搞金融、圈钱,南方人踏实做产业,这跟性格、地理、文化有关。

呼唤财团模式

  我们已经看到,为应对危机和震后重建,日本产业资本已经出现了回流,这势必造成日本产业资本全球化扩张势头有所放缓,如此,正在全球化布局的中国企业是否有些机会?

  事实并不尽如人想象中那么完美。著有《瞄准日本财团》的白益民先生指出,“中国企业出海都是小舢板出去,日本企业出去都是航空母舰的战斗群。很多中国企业甚至通过美国投行出去,其实,在没出去前就已经被别人算计完了。中铝走出去还是让人玩了,联想收购IBM也让人玩了,吉利收购沃尔沃能不能算成功?日本财团的核心是商社,表面上是国际贸易公司,实际上是产商融的结合体,把很多关联企业全带出去。”

  他说,“姑且不论小舢板风平浪静能够划多远,遇到海浪可能就被打翻了,而即便能够勉强躲过海浪,也经不起航空母舰的冲击。所以中国企业机会很少,因为体制、机制原因,而即便日本不行了,对不起,中国企业也没有多少机会。因为除了美国的对冲基金、金融资本在那守着,还有韩国也在模仿日本的财团模式,因此现在还轮不到中国。”

  为什么中国不能形成自己的财团模式?白益民指出,现在,主导中国经济的人都是美国回来的博士,而美国人的思路是金融和产业分离,最后我们就美国化了,就把自己的金融和产业拆散了。最初邓小平访日,学习日本搞了中信、招商局、光大、华润等财团,但在东南亚金融危机后,大家就都在批判这种模式,最后不得不放弃了,而这都是美国回来的博士批判的,美国人的目的就是拆散财团,中国财团若发展起来对美国有很大威胁。

  通过财团,日本人不但把美国资本排挤出日本,又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日本财团又打到美国,打下东南亚、拉美,这无疑削弱了美国在全球的竞争力。韩国后来模仿日本,形成的财团模式,也将美国的很多东西也夺走了。我们看到,美国汽车产业已经玩完了,通用和克莱斯勒都已倒闭。再往前看,美国的电视、冰箱、照相机产业已经全被日本、韩国财团干掉了。如果中国再搞几个财团出来,美国还怎么过?因此,美国正扶植那帮所谓自由市场经济学者去当这个学家那个学家,进入世界银行,并在高校中扶植很多人,向其灌输美国思路。

  事实上,中国也曾经出现产业整合的趋势,如山钢并购日照钢铁,河北钢铁联合当地5家钢铁企业,靠拢形成战略团系,但白益民认为这种模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财团,也没有多少竞争力。“财团是立体结构,产业、商业和金融结合,而并购只是把大家拼在一起,是平面结构。在产商融的航空母舰上,金融是空军,产业是陆军,商业是海军,它们是立体作战模式,刚才你说的中国钢铁企业之间的并购只是陆军的整合,这样还是陆军,出不了海。人家照样对你进行空中打击。这样产业整合越大,目标越明显。我们没有从经济体制上找出根本原因,光是企业之间弄来弄去意义不大。”他说。

  而要从经济体制上具体落实这种“产商融”结合的模式,白益民指出,“别再批判产商融结合,再去学美国的产融分离。现在很多人提出产融结合,没有看到产商融的三角关系。我们要摸清楚学习的榜样,中国是要产业立国还是金融立国,中国那么多劳动力,当然是产业立国了,靠华尔街那种特权印钞机,美国有强权,有武装力量,跟着它的游戏规则,玩得起吗?我们要清楚游戏规则,是按照自己的玩法,还是跟别人玩。中国企业需要战略性的思维,但是现在没人在做这个事,还在摸着石头过河。”

 “国进民进”双赢

  在白益民看来,“日本要产业立国,要解决就业,要为日本等没有资源的国家获得更多的资源,有很多战略性的东西它们都想清楚了才去实践。这些都符合东方化人的做事方式,恰恰中国(包括体制设计)现在感觉有些不伦不类。”

  何谓东方化?白益民打了个比如,“东方人习惯下围棋,每个棋子都一样,没有车马炮的区别,围棋讲究布局,关键看棋子下在哪。中国却是下象棋,象棋靠的是硬碰硬,拼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了,到最后基本上都是和棋,谁都没有赢,结果是两败俱伤。而围棋不同,谁拿下势,谁布局好,谁就能赢,围棋也没有和棋。”

  “都说日本过去十年是逝去的十年,其实中国才是真正的逝去的十年。”白益民有些激动,“别看中国GDP每年增长多少,其实外资贡献很多,我们在技术方面也没有太多积累,全是引进成套的设备技术,而中国金融业也可谓停滞了十年,还把外资的金融放了部分进来,更有甚者把国有金融的股权贱卖出去了。还天天喊着大国崛起,其实是自娱自乐。”

  他指出,“中国应该保持一种危机感,地震对日本来说是好事,地震使它们的危机感更强了。中国企业因为没有经过大危机,以为就是太平盛世,其实是危机重重,而一旦危机爆发,是不可收拾的。因为中国企业互相关联不多。如果一家企业玩完,大家就树倒猢狲散。而后,人家就会过来廉价抄底你的资产了。”白益民彷佛已察觉到危机的风吹草动。

  白益民建议,国企要重新整理思路。“过去学习美国,国资委不能再跟着华尔街跑了,国资委应该掌握产业体系,应该更多学习日本。如果国资委能够在财团建立中起到主导作用,想办法让产业与金融结合。如果它去跟中央谈这个事,来推动这个事,就简单多了。”白益民能够理解国资委的担心:“它们担心走弯了,金融变成房地产炒作的工具,并且这些官员不是职业经理人,干完就走人了,没有全球布局、出海的动力。”

  他认为,另一个主体是民间资本。“与其让民间资本做地下钱庄、影子银行,不如将其变成商业银行。而真正的商业银行还是诞生于民间的产业,积聚形成的资本。关键是怎样引导商业银行与产业资本结合。”他告诉记者,“在日本明治维新时,一下出现上千家商业银行,然后这些银行慢慢通过竞争,有些倒闭,有些合并组合成大银行。”

  “现在,民间资本拿不到银行牌照,都去搞私募基金,私募基金多了,乱到一定程度也会出现问题。为什么不能让它合法化?”他强调,“放开几个浙商银行,但不能乱。银行吸收公众存款,会影响到社会,如何控制?可以让这些商业银行主要进行产业企业内部的融资,不要让它们在社会上融资,只有特别规范的商业银行才允许吸收公众存款。”

  另一个担心是,“由于中国特殊利益集团间的矛盾,国企自己搞不了财团,也不让民企搞。国有资本压着民间资本,国有资本却与外国资本结合。中国是内战外和,而日本企业则是内和外战。”尽管如此,白益民仍极力呼吁中国企业建立自己的财团模式。

  白益民指出,如果中国企业能够形成自己的财团模式,而避免走弯,就能把外资排挤出去,从而形成“国进民进”的双赢格局,实现国有资本与民间资本的对接,当国有资本与民营资本的产权逐渐模糊后变成集体所有、国民共有。但这需要共同的意识,共同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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