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笔者随湖南革命军事馆文物征集工作组一行,来到湖南省邵阳市北塔区园艺场的一个农家小院,见到103岁的抗美援朝老兵申太恒。得知来意,他从卧室柜子里找出当年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写的日记。
“现在年岁大了,很多事渐渐模糊,但这本日记本,总能让我忆起过往。”申太恒坐在竹椅上,眺望屋前的远山,追忆那段烽火硝烟的岁月。
申太恒是一个孤儿,为了生计,给地主家放牛。1949年的一天,他在放牛时遇到南下贵州剿匪的解放军。部队领导了解到他孤苦无依,问他愿不愿意加入解放军。申太恒十分高兴,便跟随部队南下。此后,他刻苦学文化、积极学军事,成长为一名侦察兵。
1951年3月,申太恒被编入志愿军第15军,随部队参加抗美援朝作战。到达朝鲜后,申太恒跟随朝鲜语老师学习,很快就掌握大部分朝鲜语日常用语。
翻开日记本,首页写着:“我本是一个渺小的人,但经历了一次次艰苦的战斗,我有了为党、为祖国、为人民的无我精神。”申太恒说:“这是我入朝参战写的第一篇日记,能成为军人,成为战斗英雄,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1952年10月14日,上甘岭战役打响。申太恒所在侦察排接到命令,潜入敌营侦察敌军炮兵部署情况。他化装成当地村民,趁夜混入敌军部队。当晚,他多次与敌军用朝鲜语对话,骗过敌军。作为侦察兵,申太恒3次趁夜潜入敌军阵地,搜集到敌军部队的人员、装备等重要情报。
“上甘岭战役打了整整43天,太惨烈了。”说起上甘岭战役,申太恒长长叹息。
申太恒说,上甘岭战役中,他所在的团作为反击主力,多次与敌军激战,战友们个个勇猛杀敌、不畏牺牲。他的日记中有一篇《智谋双全的英雄易才学》,记录了连队与敌人一个营的战斗经过。“二排五班战友易才学在副班长李中新受重伤后,接过任务,时而匍匐前进,时而滚翻猛跑,利用土石、弹坑、残存交通壕等地形地物隐蔽,抓住敌人射击间隙,迅速、机敏地接近敌阵地,炸掉敌人3个火力点。”战斗中,申太恒所在连歼敌100余人,缴获14挺重机枪、73支卡宾枪、两具火焰喷射器。易才学被记特等功1次,荣获二级英模奖章。
“我要勇敢地去作战,要奋不顾身,创造不朽的业绩。”在笔记本上,笔者看到这样一句话。
一次战斗中,一颗子弹从申太恒腰间穿过,肠子流出来了。申太恒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壶,倒出水把肠子冲洗后,重新塞回肚子,用急救包压住肚子继续战斗。战友发现他流血过多,把他抬回坑道治疗。后来,他被送往医院,在医护人员精心治疗下慢慢康复。因作战勇敢,申太恒被记一等功1次、三等功1次。
申太恒在日记里写道——
“祖国,我的母亲,你稳步地前进吧,我在这里向你宣誓,永远站在战斗的最前沿……”
“一个革命军人如果贪小便宜,就对不起党和人民的培养,就会丧失一个革命战士的高尚品质……”
“一个人如果是把革命利益放在第一位,他就会有最大的勇敢,最大的智慧,最顽强的毅力……”
在申太恒100余页的战地日记中,字里行间处处流露着对党的爱戴,对祖国和人民的深情。
1953年底,申太恒复员回到家乡,过着简单朴素的生活。每当左邻右舍打听他的情况时,他总是说:“能从战场上回来,已是最大幸运,活着的人还有勋章,牺牲的战友呢?”2020年,湖南省组织退役军人信息登记,申太恒的英雄事迹才被大家知晓。
当天,申太恒把印有“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赠”字样的战地日记本,以及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使用过的行军冰爪、饭勺、退伍证、军功章等珍贵革命文物捐赠给湖南革命军事馆。他说:“希望后辈能铭记这段历史。”
(本文原载《中国国防报》2024年5月30日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