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编者按】伊斯兰国究竟从何而来?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和号召力?为何它 能够如此迅速的扩张,穿越国境进行声势浩大的恐怖活动?许多解释将这简单归因于穆斯林文化的落后也蛮或者西方对穆斯林世界的压迫造成的反弹。时至今日,这 两种过于简单的解释都在一系列的屠杀和轰炸中显得难以令人信服。Nafeez Ahmed博士是知名的调查记者,专注于国际恐怖主义的根源和隐秘行动。在本文中,Ahmed博士简明扼要的介绍了形塑伊斯兰国的种种物质条件,冷战、全 球资本主义对石油的依赖、各国的军事行动和种族主义如何在不同的时空共同造就了今天伊斯兰国牢固的意识形态和武装力量。
有关伊斯兰国(IS)起源的争论大多集中在两个极端。一方责怪西方。伊斯 兰国不过是占领伊拉克的一记可预见的回击,不过是西方外交政策回弹的又一个结果。另一方将伊斯兰国的出现全部归结于穆斯林世界历史文化中的野蛮性,称其落 后的中世纪信仰和价值观是如此暴力极端主义的天然孵化器。
在这一场老套的争论中大家都忽视了最重要的问题,即是物质基础。谁都会有邪恶的、恐怖的、恶心的想法。但它们只会停留在臆想中,除非能找到一条使其在我们生活的物质世界中成为现实的途径。
因此要理解驱使伊斯兰国的意识形态是如何整合物质资源,占领一块甚至大过英国领土的地域,我们需要更深入地审视它的物质环境。
跟着钱走
基地组织意识形态的基础起源自1970年代。奥萨马·本拉登的巴勒斯坦导 师Abdullah Azzam,生成了一套新的理论,用于解释分散的mujahideen部队为一个泛伊斯兰国家而发动持续、零散的战争。Azzam的暴力伊斯兰教义在当时 苏联进军阿富汗的大背景下深受欢迎。
众所周知,阿富汗mujahideen组织是在美国中央情报局 (CIA)、英国陆军情报六局(MI6)和美国国防部(the pentagon)管辖之下受训并接受资助的。海湾国家提供了巨额资金,而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ISI)与Azzam、本拉登和其他人组织的军事网络做地 面联络。
例如里根政府,向阿富汗mujahideen提供了二十亿美金,沙特阿拉伯也提供了相同数量的资助。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在阿富汗,USAID投资了数百 万资金用以为学生提供“充斥着暴力图像和军事伊斯兰教理的教科书”。为暴力“圣战”提供合理解释的宗教教义,随着“枪、子弹、士兵和手雷”的图像,散落各 处。这些教科书甚至怂恿孩子们“挖出苏联敌人的双眼,砍断他们的腿”,并高歌这样做会得到的天堂般的回报。
传统理解中西方-穆斯林世界灾难性的支持伊斯兰极端分子的合作随着苏联的解体就结束了。正如我在911调查报告发布一年之后的国会证词中所说,传统理解是错误的。
保护骗局
记者Gerald Posner揭露的一则美国加密情报证实,美国对1991年4月沙特阿拉伯与本拉登之间签订的一份协议是全然知晓的,随后就被软禁了。有了这份协议,本拉 登得以带着他的资助和支持者离开国境,而且持续获得沙特皇室的资金支持,只有一个条件:他确保不针对沙特或影响沙特王国本身的稳定。
英美远不只是这一秘密协定的远观者,反而是积极的参与者。
沙特阿拉伯巨量的石油供给确保了全球经济的健康发展。我们无法承受其稳定性被破坏的后果。这是一物换一物:保护王国,并允许其为本拉登在境外的活动提供支持。
如同英国历史学家Mark Curtis在他情感饱满的书《秘密风云:英国与极端伊斯兰的密谋》中细致地记述道,冷战后美英政府持续在暗中支持位于中亚和巴尔干半岛的基地组织相关网络,和之前的理由差不多——对抗俄罗斯,现在是中国的影响力,并拓展美国在全球资本主义经济中的霸权地位。全球领先的石油储备国沙特阿拉伯,依然是这一短视的安格鲁-美国政策中的执行渠道。
波斯尼亚
1993年世贸大厦(WTC)爆炸后一年,据Curtis报道,奥萨马·本拉登在伦敦温布利开了一间办公室,挂在咨询和改革委员会(Advice and Reformation Committee)名下,他从这里指挥全球极端主义行动的开展。
根据德国情报文件显示,差不多同一时间,美国国防部正在将数以千计的基地 组织 mujahideen从中亚空运至波斯尼亚,违反了联合国的武器禁运规定。他们由美国特种部队护送。在世贸大厦爆炸案中被定罪的“盲眼酋长”,深入参与到 招募并输送基地组织战士进入波斯尼亚的进程。
阿富汗
从大约1994年开始,一直到911为止,美国军方情报部门连同英国、沙特阿拉伯和巴基斯坦,秘密地为至受基地组织保护的塔利班组织供给武器和资金。
在1997年,国际特赦组织(Amnesty International)曾抱怨刚刚占领Kabul的塔利班军方与美国之间“紧密的政治联系”。人权组织指称可靠消息来源自塔利班曾于巴基斯坦就读过 的“madrasas(宗教学校)”,并表明“这些联系可能在塔利班行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形成”。
其中一种说法,据特赦组织报道,来自已过世的前巴基斯坦总理Banazir Bhutto,他“肯定了madrasas由英国、美国、沙特和巴基斯坦在伊斯兰抵抗苏联占领阿富汗的‘圣战’时期组建”。在美国的监护下,沙特仍在给予那些madrasas资金支持。
冷战时期由美国政府起草、意图向阿富汗孩子们灌输暴力‘圣战’的教科书,现在经过塔利班允许,进入阿富汗教育系统的核心课纲,而且在巴基斯坦的军方madrasas大量使用,这些学校由沙特和美国支持下的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处资助。
克林顿和布什政府都希望利用塔利班在该国建立一个附庸政权,就像赞助方沙特一样。他们抱着一种明显漏洞百出的空想,希望塔利班政府能提供稳定的环境,以建造阿富汗天然气运输管道(TAPI)将中亚的天然气运至南亚,同时将俄罗斯、中国和伊朗排除在外。
这些希望在911发生三个月前就破灭了,塔利班拒绝了美国的提议。TAPI计划于是因塔利班强势控制Kandahar和Quetta遭到延期,但奥巴马政权又将它重新提起,现在正在最终确认中。
科索沃
北约(北约)从1990年代末开始就一直持续赞助科索沃境内的基地组织下 属组织,据Mark Curtis报道,当时美英特种部队为科索沃解放部队(KLA)提供武装和训练,这些反抗者中包括mujahideen成员。其中有一个反抗小组由 Muhammad al-Zawahiri带头,此人是本拉登的副手、现在基地组织首领Ayman的弟弟。
同一时期,Osama和Ayman在本拉登于伦敦的办公室指挥了1998年美国驻肯尼亚和坦桑尼亚大使馆的爆炸案。
也有一些好消息: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在巴尔干半岛的干预,连同社会主义南斯拉夫的解体,为该地区融入西欧、当地市场私有化,以及新成立支持阿富汗天然气运输管道的政权以将石油天然气从中亚运至西方做好了准备。
中东转向
911和77事件过后,美英为稳固全球资本主义扩张而对廉价燃油的渴望让我们与极端分子的结盟更深一步。
2000年代中期,安格鲁-美国的军事情报部门开始指导港湾国家,又一次 由沙特领头,向遍布中东和中亚的伊斯兰极端组织提供资助,以对抗该地区伊朗什叶派的影响。此工程的受益者包括伊拉克、叙利亚和黎巴嫩的基地组织旗下军事及 极端组织——一条名副其实的伊斯兰恐怖战线。
又一次,伊斯兰武装部队会在无意间成为美国霸权面临地理政治上逐渐壮大的对手时所利用的棋子。
如同2007年Seymour Hersh在《纽约客》上所指出,这一政策的“转向”不仅是要削弱伊朗,更要削弱叙利亚——美国和沙特的大佬支持叙利亚穆斯林兄弟会,还有其他一些反抗组织。伊朗和叙利亚当然都和俄罗斯与中国有着密切的关系。
利比亚
在2011年,北约颠覆卡扎菲政权的军事介入行动之后,紧接着向利比亚雇佣兵提供了广泛的支持支持。而这些雇佣兵实际上是基地组织在利比亚的官方分部成员。法国据称得到了对利比亚石油35%的控制权,以交换法方对反对派的支持。
军事介入之后,欧洲、英国和美国石油巨头们对利用“商业机遇”“做足了准备”,据牛津大学David Anderson教授所言。与北约成员达成的大笔交易能“使西欧从现在掌控着其天然气供应的俄罗斯高价供应商的磨爪下逃离出来”。
秘密情报显示有北约作后台的反对派与基地组织有密切联系。CIA也利用利比亚的伊斯兰军事力量将重型武器运送至叙利亚的反对派。
一条2009年加拿大情报消息将反对派对利比亚东部的强势控制形容为“伊 斯兰极端主义的中心”,“极端小组”从这里开展该地区的行动——据《渥太华市民报》的David Pugliese称,这一地区同时也被一支加拿大领导的北约联盟部队守护。Pugliese报道称这条情报消息证实了“几只伊斯兰反对派小组”基地位于利 比亚东部,这些人中不少也是“前往伊拉克作战的积极分子”。加拿大飞行员们甚至开玩笑说他们是属于基地组织的空军,“因为他们的空袭为恐怖组织与反对派的联手扫清了道路。”
据Pugliese报道,就在军事介入行动开始的前几天,加拿大情报专家 于2011年3月15日发送了一条富有远见的简报至北约高级官员。“利比亚局势越来越有可能转变为一场长期的部落/国家内战,”他们写道。“如果反对力量 从外国军方得到军事协助,那么可能性就尤其大了”。
众所周知,军事介入依然进行了下去。
叙利亚
至少五年来,沙特、卡塔尔、阿联酋、约旦和土耳其全部都提供了大量的军事和资金支持,大部分都给到与基地组织相关的伊斯兰武装组织,这些组织孕育了后来的伊斯兰国。这一支持产生的大背景是美国领导下日益加速的反阿萨德战略的实施。
此战略的一大核心动力,来自对潜在地区管道线路的争夺,其中包括叙利亚,还有位于叙利亚及地中海东部(以俄罗斯和中国为代价)未开发的化石燃料资源。
法国前任外交部长Roland Dumas称在2009年,英国外交部官员告诉他英国军队已经在叙利亚有所行动,准备煽动反叛。
这一正在执行的行动一直以来都在一个隐秘项目的监管之下进行,项目由美国、英国、法国和以色列军方情报处联手策划。公开文件中有证据显示至2014年底,单是美国给予反阿萨德士兵的支持就达到20亿美金。
尽管传统思维告诉我们这些对伊斯兰极端分子的支持是一个误会,但事实胜于雄辩。CIA的机密文件显示美国情报处知晓由美国领导的对反阿萨德反对派的支持经由其中东盟友之手后,最终落到最为残暴的极端分子手中。但支持仍然继续。
美国国防部官员在伊斯兰国发动其在伊拉克境内攻占的前一年也已经知道,大部分“温和的”自由叙利亚军队(FSA)反对派实际上是伊斯兰军队。官方承认,要想在“温和”反对派与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有关联的极端派之间划分界限已越来越不可能,因为两者间的互动越来越密切。
渐渐地,受挫的FSA战士们加入了叙利亚境内伊斯兰军队的行列,不是因为意识形态的缘故,而仅仅是由于他们拥有更强的战斗力。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美国近来提供训练和武装的“温和的”反对派组织都正在瓦解,且不断叛逃至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对抗阿萨德。
土耳其
美国通过一项与土耳其签订的新协议,正在整合给予“温和”反对派的持续军事协助,以攻击伊斯兰国。但土耳其在整个过程中,一直在直接赞助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作为一种地缘政治策略,以击碎Kurdish反对派以及扳倒阿萨德,这早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众所周知,土耳其在阻止外国人跨越其国境抵达叙利亚加入伊斯兰国的工作上十分“懈怠”。土耳其近日对此作出回应,说它已经拦下好几千人。
两种说法都扑朔迷离:土耳其有意地暗藏、输送了流向叙利亚伊斯兰国和基地组织的支持。
去年夏天,土耳其记者Denis Kahraman采访了一名在土耳其接受医治的伊斯兰国士兵,后者告诉他:“土耳其为我们铺好了路。如果土耳其没有显示出对我们这样的理解,伊斯兰国不会 达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它(土耳其)给予了我们爱。很多我们的mujahedeen(圣战士)都在土耳其接受医疗救护。”
今年年初,来自土耳其军方(Gendarmerie将军)的经鉴定真实的官方文件在网上遭泄露,表明土耳其情报部门(MIT)在Adana遭到军方官员拦截,他们正在叙利亚用卡车将导弹、迫击炮、防空用弹药“运至基地组织恐怖组织”。
“温和的”FSA反对派也参与在由MIT资助的土耳其-伊斯兰支持网络中。有人向《电讯报》透露他“目前在土耳其正在给,有意加入Jabhat al-Nusra和Isil(伊斯兰国)的外国战士,提供避难场所”。
有一些官员对此发表过言论,但并没有什么效果。去年,德国议会副议长Claudia Roth曾对北约允许土耳其在伊斯坦布尔藏有伊斯兰国营地,并协助武器过境运输至伊斯兰军队,还默默支持伊斯兰国的石油交易而表示震惊。什么也没有发生。
美国主导的反伊斯兰国联盟正在资助伊斯兰国
美英不仅对他们的联盟伙伴赞助敌人一事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他们还与土耳其形成了更紧密的合作关系,与伊斯兰国的赞助国非常愉快地合作训练“温和”反对派来攻击伊斯兰国。
不只是土耳其。去年,美国副总统Joe Biden在一次白宫新闻发布会上说沙特、阿联酋、卡塔尔、土耳其还有其他国家,正在将 “数以亿计的美金和上千吨武器”注入“al-Nusra、基地组织以及圣战者下属极端组织”,作为“逊尼-什叶派傀儡战争”的一部分。他还说,考虑到如此 复杂的动机和目的,要认出叙利亚的“温和”反对派不太可能。
没有迹象表明这一资助已终止。一直到2014年9月,连美国都开始针对伊斯兰国展开空袭,国防部官员指出他们知道他们的联盟伙伴依旧在资助伊斯兰国。
那个月,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Gen. Martin Dempsey被参议员Lindsay Graham在一次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听证会上问道,他是否知道“有什么阿拉伯主要联盟成员是支持伊斯兰国的?”他回答:“我知道一些阿拉伯主要联盟成员资助他们。”
尽管如此,美国政府不仅拒绝惩罚这些国家,还施以奖励,让他们加入本应该要攻击这些受资助的极端组织的联盟。更糟的是,这些联盟国还能继续得到足够的空间来培养受训的战士。
反伊斯兰国联盟的主要成员们,一边空袭着伊斯兰国,一边又在幕后赞助他们——而美国国防部对此全然知晓。
穆斯林国家败落的连锁反应
在伊斯兰国诞生的伊拉克和叙利亚,长期冲突所导致的社会损伤不能被低估。 西方对伊拉克的军事侵入和占领,加上虐待和不加选择的暴力,在导致极端反抗政治出现的道路上起到了不可否认的作用。在西方介入之前,基地组织在整个国家中 默默无闻。在叙利亚,阿萨德对他自己国民发起的凶残战争不断地证明着伊斯兰国的合理性并吸引外国战士的到来。
向伊斯兰极端组织源源不断的大量资金输入,价值上亿的物质资源,没有人能算清总量究竟有多少——由西方和穆斯林政府的同一联盟所安排——在上半个世纪中造成了深深的破坏效应。伊斯兰国是这一龌龊历史下离奇、后现代的极点。
西方在伊斯兰世界的反伊斯兰国联盟包括一些高压政权,其国内政治扩大贫富差距、打压合理的异议、折磨和平政治行动者、挑起被压抑许久的怒火。他们与不断资助伊斯兰国是同一批国家,而这些西方情报部门都了然于心。
但他们这么做是在一定地域背景之下的,只能被形容成上个十年来愈发加速聚集的危机。就如普里斯顿大学Bernard Haykel教授所言:“我 将伊斯兰国视为逊尼派阿拉伯世界一连串更深层结构问题的症状……(它必然)和政治有关。和教育和缺乏教育有关。和独裁主义、外国势力介入、石油魔咒有关。 我认为即使伊斯兰国消失了,制造伊斯兰国的背后原因并不会消失。而那些需要数十年的政策改革和改变来处理——不仅是西方,还要阿拉伯社会的努力。”
但我们在阿拉伯之春中也看到,这些结构性问题被一场密切相连的政治、经济、能源、环境危机风暴加剧了,所有这些都是在国际资本主义愈发加深的危机中孵化出来的。
由于国内石油峰值、经济腐败和缺少管理,外加新自由主义紧缩政策以及其他原因,该片地区苦于长期干旱、不兴的农业、石油储备的减少,当地政权开始坍塌。从伊拉克到叙利亚,从埃及到也门,同一串气候、能源和经济危机正在拆散现任政府。
在西方世界中的异化
尽管西方世界对这些紧密相连的全球危机更有承受力,美国、英国和西欧也在经历着更严峻的不平等,对少数族裔、妇女和儿童有着尤为严重。
在英国,将近百分之70的南亚裔穆斯林人群,以及三分之二他们的孩子们, 身处贫穷之中。近三成16-24岁年轻的英国穆斯林处于失业状态。据国际少数族裔权利小组所称,英国穆斯林在“入学、就业和住房”方面的状况近年来趋于恶 化,而非改善。这同时伴随着非穆斯林社区中“对公开敌对情绪的越来越担忧”,以及在反恐势力之下,针对穆斯林所安施加更多的管控和安保措施。媒体对穆斯林 不断有负面报道,加上穆斯林世界对强势又具有欺骗性的外交政策的委屈不满,让他们产生一种和英国穆斯林身份联系在一起的社会排斥感。
这些因素对概括性身份塑造的负面影响才是问题所在——并非单独的某个因素。单是贫穷或歧视或反穆斯林报道或其他因素本身,不会让一个人容易落入激进主义。但所有这些加在一起就附加在身份认同之上,认为自己是被异化的、受挫的、认为自己陷入一种失败者的循环中。
这些问题的延伸和相互作用可以使得英国各行各业的穆斯林开始把他们视为一个整体。一些情况下,这能引发一种与外部社会隔离、异化和深深幻灭感。被排斥的身份认同及其会将一个人带到什么方向,要视个人自身的环境、经历和选择而定。
持续过久的社会危机会为危险而恐外的意识形态诞生做铺垫。根植于现存身份和归属感价值的确切、稳定的道德观念被这些危机所破坏。
脆弱的穆斯林或许会加入黑帮文化,或更糟的伊斯兰极端主义,而脆弱的非穆斯林则可能将他们自己排他性的身份认同与一些极端组织如“英国防御联盟”(或是其他极右翼网络)联系起来。
对于更有权势的精英组织而言,他们的危机感可能会点燃军事新保守派思想,清洗现存权力结构、使现有状况合理化、洗白现在仍握有权利的破裂系统,将进步和少数者的行动妖魔化。
在这个大漩涡中,向中东地区伊斯兰极端组织输送的数不清的资金,伴有对暴力的酷爱,使得一些从来不具有当地根基的组织得到培力。
多种危机积聚加深,破坏国家稳定、煽动不满情绪的同时,大量资源注入伊斯兰意识形态会将愤怒、异化、脆弱的个体推向恐外极端主义的漩涡中心。这串链条的终点产出的是怪兽。
去人性化
这些因素将区域性的不稳定升级为一种危机,而美英两国在911之后牵头暗中组织海湾国家资助该地区伊斯兰极端军事组织,更是火上浇油。
伊斯兰组织在西方拥有的这些关系表明,国内情报部门对本土极端伊斯兰组织拥护者和渗透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他们发展、招募并将未来的战士送出国门。
这就是为什么伊斯兰国内部的西方成员,尽管比邻近国家加入的战士在数量上少很多,仍然不为宗教争论所动。驱使他们的并非宗教,而是一种破裂的身份和心理带来的不安全感。
从伊斯兰国精心规划的标准化招募制度及其在西方的支持网络中,我们能看到洗脑式心理灌输在多年西方情报部门的训练之中发生的调整。这些部门常年来都紧密地参与到“暴力伊斯兰教化工具”的制作中。
在大部分情况下,伊斯兰国的招募靠的是悉心制作的宣传视频,这些视频均运用先进的制作技术。其中最有影响力的就是充盈着伊拉克、阿富汗、巴勒斯坦平民在西方炮火的轰炸下鲜血四溅的真实场面,或是阿萨德攻击叙利亚平民的场景。
经常性地观看这些描绘西方和叙利亚暴行的惊悚影像,常常能产生如同切身经历这些场景一样的效果:一种心理创伤,甚至可能发展为创伤后精神失调(post-traumatic stress)。
这些如同邪教一般的技巧,激起震惊和愤怒的剧烈情绪反应,也同时达到拒绝 理性思维和将“他者”去人性化的目的。被扭曲的伊斯兰神学让这一去人性化过程真正成型。被扭曲的宗教问题不在于其真实性,而在其简单性。目睹了大量死亡场 面后,受创的心灵产生的愤怒会使理性思考能力瘫痪,从而宗教的灌输就能起到神奇的作用。
这就是为什么伊斯兰极端组织中惯常出现的是彻底的白话文和完全脱离语境的说教:因为这样对于一个容易轻信又不熟悉伊斯兰教义的人而言,第一眼看上去就是真实的。
数十年来基于军事宣传者的选择性曲解,经文出处都是经过细心挖掘和挑选的,以便合理化这一行动的政治议程:独裁统治、随机的大规模谋杀、对女性的侵占和奴化等等,所有一切都变为对“国家”生存和扩张十分关键的环节。
引入极端主义伊斯兰说理的主要功能是为了合理化暴力和批准战争,这与宣传影片中对脆弱的加盟者的宣导结合起来,弥补他们所失去的东西:光荣、兄弟情谊、荣誉,还有终极解脱——无论他在过去犯下了何种罪行或不端行径。
把这些再和对权力期许捆绑在一起——对敌人的权力、对故意镇压穆斯林兄弟的西方政权的权力、对女人的权力——外加伊斯兰国的外形,如果它能把自己宗教的外衣和神圣性说得足以让人信服,那么它的力量是难以抗拒的。
这就意味着伊斯兰国的意识形态并非在其起源、存在和发展过程中起到核心推动作用,尽管理解并反驳它是非常重要的。对于那些被它吞噬的人和未来的追随者而言,它不过是一剂鸦片。
归根究底,伊斯兰国是现代工业资本主义垮台中的癌症,是我们对石油坚定不移依赖的致命副产品,是横扫穆斯林和西方世界文明危机不断加深的寄生病状。除非这些危机的根源被解决,否则伊斯兰国和它的同类们会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