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革命”与美国“大中东战略”
2011年2月12日
威廉·恩道尔 (《霸权背后:美国全方位主导战略》一书作者。)*
2月11日,埃及总统穆巴拉克离开开罗,将权力移交给埃及军方,这事实上是一起军事政变。就埃及的中东外交和与华盛顿的关系而言,这一事态将导致怎样的政策变化,目前尚不清楚。但是事实上,在埃及和突尼斯以及遍及北非和中东乃至整个穆斯林世界所发生的事件,其实是五角大楼的战略家们制定的更为宏大的战略的一部分,这个宏大战略的制定已历时十多年,必须引起世人的警觉。
继突尼斯政权更迭后不久,埃及民众于1月25日拉开了反对总统穆巴拉克长期统治的序幕。奥巴马政府表面上试图保留现有穆巴拉克政权,而实际上美国却正在精心策划埃及和叙利亚、也门、约旦等国的政权更迭,这些举措远远超过有些人提到的“创造性毁灭”。
这种秘密的政权更迭早有先例,如1968年5月法国戴高乐总统时期的政局动荡,就是由美国五角大楼、美国情报部门和像兰德公司这样的若干个智囊团数十年来辛勤劳动的成果。早在二十多年前美国就在东欧开创了在同一地区的许多国家同时进行秘密行动的先例,这次在中东的行动只不过是如法炮制而已。这是美国一种略显绝望而又铤而走险的战略,是华尔街长期政治议程的一部分。美国的这一战略对当地人民和世界的影响尚未可知。
尽管开罗、埃及境内乃至伊斯兰世界游行示威最终的结果还不清楚,美国秘密战略的大概轮廓却已经显现。
数百万经历着真正苦难的埃及人冒着生命危险上街示威,穆巴拉克政权对人民实行残暴的统治和对持不同政见者进行镇压;芝加哥和华尔街的商品投机者活跃,加之美国越来越多的农田用于生产提取乙醇燃料的玉米,导致食品价格暴涨,这些都是事实。埃及是世界上最大的小麦进口国,大部分小麦来自于美国。2010年6月至11月,芝加哥小麦期货大幅上涨,涨幅达到74%。这导致在即使有政府食品补贴的情况下,埃及食品价格还是上升了30%。
CNN、BBC等西方媒体关于埃及的报道中,常常被忽略的一点,就是不管穆巴拉克生活有多奢侈,但他的确是美国在中东大战略的主要障碍。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奥巴马和穆巴拉克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很冷淡,穆巴拉克坚决反对美国对伊朗的政策和对伊朗核计划的制裁,反对美国对波斯湾各国以及叙利亚、黎巴嫩、巴勒斯坦等国的政策。对于美国“大中东”或近期较为温和的“新中东”计划来说,穆巴拉克是一个难以对付的眼中钉。
驱使数百万人涌上北非和中东的街头示威游行的种种因素背后,一个难以忽略的事实是,这一时机正是由美国决定的,美国意欲引发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全面政权更迭和动荡。在组织有序的埃及民众上街游行要求穆巴拉克下台的当天,埃及军方的主要指挥官包括总参谋长Sami Hafez Enan中将一行正在美国五角大楼做客。这一举措轻而易举地阻止了埃及军队的中坚力量在前期重要时刻压制反对穆巴拉克的游行队伍。[1]
美国的这一战略已经在美国国防部和其他部门至少酝酿了十几年。小布什总统2001年发起反恐战争时,这一战略被称为“大中东计划”。美国打算通过这一战略打开从摩洛哥到阿富汗许多国家的国门,萨缪尔·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一文中对这一地区进行了定义,这篇文章在《外交》上发表,作者是大卫·洛克菲勒的朋友。
埃及的崛起?
五角大楼目前的埃及场景就像是塞西尔·B.戴米尔的好莱坞大片一样,这部大片中不仅有数百万喜欢Twitter、训练有素的埃及青年人,穆斯林兄弟会网络,还有一支经过美国训练的军队。这部大片的明星是一位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他似乎生逢其时地联合了所有反对这一文明古国政权的呼声,在自称是自由民主革命的口号中,将这一古国演变成一个“新埃及”。
要了解美国着眼于从北非、波斯湾到中亚整个伊斯兰世界,乃至远到中国和俄罗斯边境的长期战略,有必要先对这部大戏中“主要演员”的背景进行介绍。
美国“软”革命
继突尼斯总统本·阿里仓忙逃往沙特阿拉伯之后,埃及境内爆发的抗议活动导致穆巴拉克总统立即解散了内阁政府。抗议活动并非美国白宫、外交部、CNN、BBC等西方政府和媒体宣称的“自发”事件。
这些事件是通过互联网与穆罕默德·厄尔·巴拉迪有联系的青年人网络和被取缔的秘密穆斯林兄弟会以乌克兰“颜色革命”方式高科技来组织的。据报道,穆斯林兄弟会与英国和美国的情报机构和共济会都有联系。[2]
目前反穆巴拉克运动似乎对美国在这一地区的影响产生了威胁,事实恰恰相反。埃及的政权更迭与美国支持的其他政权更迭极其相似,如2003年至2004年格鲁吉亚和乌克兰的颜色革命,2009年反对伊朗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的绿色革命,但绿色革命最后以失败告终。
埃及民众罢工和1月25日的“愤怒日”点燃了埃及数百万人上街抗议,要求穆巴拉克总统辞职。这次暴动是由一个基于Facebook、自称为“4月6日运动”的组织发起的。示威游行声势浩大、组织严密,迫使穆巴拉克解散内阁,任命前任情报部长奥玛·苏莱曼担任新副总统。
“4月6日运动”组织是由一个叫艾哈迈德·马希尔·易卜拉欣的29岁土木工程师领导的。他建立了一个Facebook网址,来声援2008年4月6日的工人罢工。
根据2009年《纽约时报》的报道,当时Facebook和Twitter的埃及会员已达到80万人,绝大部分是年轻人。“4月6日运动“的负责人马希尔在华盛顿接受卡耐基基金会采访时说,“这是埃及青年人第一次利用像Facebook和Twitter这样的网络通讯工具进行革命,我们的目标是推行政治民主,鼓励民众参与政治进程。”[3]
马希尔宣称,“4月6日运动”支持前联合国国际原子能组织总干事、埃及总统候选人厄尔·巴拉迪同及其领导的“全国变革协会”联盟。“全国变革协会”中有很多重要人物,包括“Kefaya运动”的领导人乔治.伊萨哈和有争议的议会集团领导人穆斯林兄弟会的穆罕默德·卡塔特尼。[4]
如今,Kefaya是埃及不断升级的局势的核心力量。在Kefaya背后是行动更加诡秘的穆斯林兄弟会。
目前,厄尔·巴拉迪已成为未来埃及国会民主变革中的最重要人物。令人好奇的是,虽然过去三十年里他一直没在埃及居住,但是他还是赢得埃及政治领域众多支持,包括共产党、穆斯林兄弟会、Kefaya和“4月6日运动”青年活动分子。[5]这几天,厄尔·巴拉迪在CNN采访中冷静的举止,表现出他很可能得到了反对穆巴拉克统治的主要埃及将领们的支持和华盛顿重量级人物的认同。
Kefaya--美国五角大楼“非暴力战争”
Kefaya是动员埃及政府反对派进行示威游行的核心力量,他们支持厄尔巴拉迪的总统选举。Kefaya这个词翻译成中文,意思是“受够了!”。
有趣的是,华盛顿国家民主基金会(NED)[6]和其他支持颜色革命的非政府组织的谋划者们显然为埃及颜色革命编不出更富创造性的新词。2003年11月格鲁吉亚的“玫瑰革命”期间,这些美国资助的非政府组织为那次以年轻人为基础的政权更迭选用了一个词:Kmara!。格鲁吉亚语中Kamara!的意思也是“受够了!”。
如同Kefaya一样,在格鲁吉亚,Kamara也是由华盛顿资助的国家民主基金会和其他机构如吉恩·夏普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研究所共同创建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研究所这个名字具有很强的误导性,它倡导采用夏普提出的“非暴力战争方式”。[7]
格鲁吉亚的若干青年人网络就像埃及的Kefaya一样,在精心安排下训练成了一个松散、分散的成员网络,目的是避免形成一个可能被随时破坏以至无法运行的集中组织。活动分子在体育场内接受训练,训练他们掌握非暴力斗争的各种技巧,这看起来并不显眼。活动分子也接受政治营销、媒体关系、动员和招聘技巧等方面的培训。
Kefaya的正式名称是“埃及变革运动”,成立于2004年,该组织是由埃及知识分子在瓦萨特党领导人阿布·阿拉·马迪的故乡建立的。据报道,瓦萨特党是由穆斯林兄弟会创建的。[8]Kefaya成立的目的只有一个,即成为号召结束穆巴拉克政权的联合运动力量。
作为“4月6日运动”的一部分,Kefaya早期充分利用新兴社会媒体和数字科技工具,作为动员埃及民众的主要方式,他们尤其是将政治博客、发布未经审核的Youtube短片、图片等手段应用得得心应手,极为专业。2009年11月,Kefaya在集会中宣布支持穆罕穆德·厄尔·巴拉迪参加2011年埃及总统选举。
兰德和Kefaya
没有任何一个美国国防智囊团像兰德公司那样对Kefaya进行过如此详细的研究。兰德所称的Kefaya研究,是“由国防部长办公室、联合参谋部、联合作战司令部、美国海军部、海军陆战队、国防机构和国防情报界共同发起的。”[9]
很难找到像这批主张民主的女士们和先生们那样更优秀的人了。
2008年,兰德公司向美国国防部递交的报告中提到了与埃及的Kefaya相关的内容:
“美国表示出对阿拉伯世界更加民主化的兴趣,特别是在自2001年9月美国遭受来自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埃及和黎巴嫩等国的恐怖分子袭击后。这种兴趣是美国减少政治暴动和恐怖主义努力的一部分。正如前总统布什在2003年向国家民主基金会致辞时指出的那样,‘只要中东仍然是一个还未获得真正自由的地方,中东就会一直是一个充满停滞、憎恶和暴力的地方,而这些随时都会蔓延到其他地方。’(白宫,2003)。美国充分利用各种手段实施中东的民主化进程,包括借助其他借口进行军事方面的干涉,最终的目标之一就是建立一个民主的政府。然而,最合适的是当地人在自己的国家发起变革运动,推行民主化。”[10]
兰德的研究员们花费了若干年的时间完善称为“蜂涌”的非传统政权更迭技术。这些技术用来部署互联网联结的大量年轻暴民加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流动性抗议组织,就像成群的蜂群一样活动。[11]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华盛顿政府及其关照的一批宣扬“人权”、“民主”和“非暴力”的美国非政府组织,越来越依赖于精心培养当地的、本土的、“自发的”的反抗力量,其目的是促成亲美的国家政权更迭,推进五角大楼的全球性全方位主导战略。兰德公司在向美国国防部递交的Kefaya报告的结尾部分这样写道:
“美国政府已经通过美国国际开发署和“联合国开发计划”这些组织支持这些国家的变革力量。考虑到美国目前在中东地区的负面形象,美国对这些变革力量的支持最好通过非政府组织和非盈利机构展开。”[12]
2008年的兰德研究中,非常明确地列出美国政府未来给予埃及民众和其他变革运动的种种支持:
“美国政府应该支持非政府组织向变革者提供培训,包括在民主改革的进程中如何建立联合战线和如何处理内部分歧。学术机构(甚至与美国政党相关的非政府组织,如国际共和党研究所或全国民主党国际事务研究所)可以承担这些培训任务,这样可以帮助变革领导人采用和平民主的方式解决其内部分歧。
“第四,美国应该帮助变革者获取和使用信息技术,即提供一些措施鼓励美国公司投资这一地区的通信基础设施建设和信息技术领域。美国的信息技术公司也应帮助确保变革者的网站能一直处于运营状态,应在匿名者等技术领域投资,帮助某些人免于受到政府的审查。同时,还可以运用技术安全防范阻止当地政权破坏变革者的网站。”[13]
正如兰德Kefaya报告专集中所指出的,这份研究报告是由 “兰德国家安全研究部的替代战略议题”课题组 于2008年完成,由负责军购、技术和后勤的国防部副部长办公室旗下的快速反应技术办公室赞助的。
这里需强调一下,“替代战略议题”包含“媒体的创造性运用研究、青年人的激进化过程、为阻止宗派暴力的公民参与、提供社会服务来动员受冤屈的当地民众以及本卷的主题--替代革命运动。”[14]
2009年5月,奥巴马前往开罗会见穆巴拉克总统之前,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华盛顿“自由之家”举办的一次活动中会见了许多年轻的埃及活动分子。自由之家是一个宣扬人权的美国非政府组织,历史悠久,曾参与美国主导的若干政权更迭,包括塞尔维亚、格鲁吉亚、乌克兰和其他颜色革命。希拉里和近东事务代理国务卿助理杰弗里·费特曼在自由之家“新一代项目”提供的两个月奖学金接近结束之际,会见了十六名埃及活动分子。
自由之家和美国政府资助的专事政权更迭的非政府组织--国家民主基金会,正是整个伊斯兰世界不断蔓延的暴动的幕后推手。它们与前总统小布什2001年后宣称的“大中东计划”的地理背景不谋而合,美国计划通过这些组织向伊斯兰各国渗透“民主”和“自由市场”经济改革思想,对阿富汗、摩洛哥等大中东国家实施和平的政权更迭。当华盛顿大谈“自由市场改革”时,人们应该高度警觉。这是华盛顿政府意欲将这些经济体置于美元体系控制之下的信号。
华盛顿庞大计划中的美国国家民主基金会
如果我们列出自突尼斯和埃及事件以来中东各国正在经历的以民众为基础的抗议运动,并把各国的位置标在地图上,我们会发现目前发生民众示威的这些国家的地图和美国大中东计划的地图存在惊人的相似。美国大中东计划是在2001年后前总统小布什在任期内提出的。
自2001-2003年美国军事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以来,美国国家民主基金会一直秘密策划遍及北非和中东的一系列政治动乱。从国家民主基金会非常活跃的国家中来看,这一切昭然若揭:该基金会官方网站上列出了突尼斯、埃及、约旦、科威特、利比亚、叙利亚、也门和苏丹等,更有趣的是,也包括以色列。与此同时,这些国家目前几乎都有民众“自发”的反政府暴动。
兰德Kefaya报告中提到的国际共和党研究所和全国民主党国际事务研究所,都是总部位于华盛顿、由美国国会资助的国家民主基金会的分支机构。
国家民主基金会是执行政权动乱和更迭任务的华盛顿政府协调机构。在苏联解体后,这个基金会在很多国家和地区非常活跃,包括西藏、乌克兰、委内瑞拉、突尼斯、科威特、摩洛哥等国家和地区,目的是重新构建世界秩序。老布什总统在1991年国会的演讲中宣布,苏联的解体是一次胜利,世界新秩序的曙光已经来临。
国家民主基金会的发起人和首任会长阿伦·威因斯坦在1991年接受《华盛顿邮报》的采访时说, “今天我们所做的很多事情是25年前中央情报局悄悄做的。”[15]
国家民主基金会董事会中有前任国防部长兼中情局副局长、现供职于凯雷集团的弗兰克·卡路西,退休的前北约威斯利·克拉克将军,好战的新保守派人士扎勒尔·卡里尔扎德。卡里尔扎德是前总统小布什入侵阿富汗的主要谋士,后担任美国驻阿富汗大使和美国占领伊拉克后的美国驻伊拉克大使。国家民主基金会的另一个董事是维恩·韦伯,他曾与美国前国务卿马德琳科·奥尔布莱特一起管理一支重要的独立特遣队,承担美国在阿拉伯世界的变革任务,而且他和迪克·切尼和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一道为新美国世纪智囊团制定了一个极端好战的计划,这个计划早在1998年就鼓吹强行在伊拉克实施政权更迭。[16]
国家民主基金会看上去是个私人的、非政府的、非盈利的基金会,但每年美国国会都会拨给基金会资金用于其国际业务的开展。国家民主基金会的资金来源于广大的美国纳税者。国家民主基金会并不是政府机构,因而不受美国国会正常的监管。
国家民主基金会的资金是经由四个“核心基金会”投入到目标国家的,这些核心基金会是与民主党有联系的全国民主党国际事务研究所、与共和党有联系的国际共和党研究所、与美国劳工联合会-产业工会联合会和美国国务院有联系的美国国际劳工团结中心以及与鼓吹自由市场的美国商会有联系的国际私人企业中心。
已故的政治分析人士芭芭拉·康里指出,
“国家民主基金会充分利用其宣称的私有地位来影响其他国家的政治选举,这是一种超越美国国际开发署和美国新闻署范畴的新的活动方式,这样的活动仅仅能够通过中情局的秘密活动来实现。基金会的这些活动也许值得关注。如果在美国有外国机构如此运作,则会被认为是非法的。”[17]
重要的是,国家民主基金会目前详细说明了在伊斯兰国家的各种项目,包括埃及、突尼斯、也门、约旦、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科威特、黎巴嫩、利比亚、叙利亚、伊朗和阿富汗等国。总之,几乎每个现在感受到地震般的变革抗议浪潮的中东和北非国家,都是国家民主基金会的目标。[18]
2005年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在国家民主基金会发表了演讲。在这通长篇大论中,布什把“伊斯兰极端主义”等同于共产主义的邪恶,将其认定为美国的新敌人。他还故意采用了一个较温和的词“广义的中东”,以替代已引起伊斯兰世界不信任的字眼 “大中东”。
“我们反恐战争的第五个要素是在广义的中东内,用民主和希望代替仇恨和憎恶,来抵制武装分子将来招募新成员。这是一项艰难而长期的计划,但是我们没有其他办法。美国的未来和中东的未来是联系在一起的。如果广义的中东一直在苦难中发展,如果这些国家一直处于悲惨的处境,当极端分子鼓动数百万人怀有憎恨时,那这部分世界就会成为一个永久冲突和愤怒的源头,对我们这代人如此,对我们下一代人也是如此。如果中东的民众允许自由选择他们自己的命运,靠他们作为自由男女的努力和参与不断提升自己,那么那些极端分子将会被边缘化,暴力极端主义向世界其他地方蔓延的速度也会减缓,以至最终消亡。我们鼓励包括埃及和沙特的中东朋友,走上变革的道路,强化他们的社会,反对恐怖活动,尊重他们国家民众的人权和选择。我们和持不同政见者和流亡者一道反对压迫人民的政权,因为我们知道今天的持不同政见者将成为明天民主的领袖。”[19]
美国“大中东”计划
从突尼斯到苏丹,从也门到埃及、叙利亚,不断蔓延的各国政权更迭行动是在五角大楼和国务院长久谋划的背景下发生的,这一战略针对的是整个伊斯兰世界,包括阿富汗的喀布尔和摩洛哥的拉巴特。
美国的中东战略框架,部分起源于美国针对东欧前华沙条约共产主义集团进行成功政权更迭的经验。该战略是由前美国国防部顾问、新保守主义者理查德·珀尔和后期布什政府官员道格拉斯·费斯在一份白皮书中拟就的。当时这份白皮书是1996年针对当时本杰明·内塔尼亚胡领导的新诞生的以色列利库德政权而起草的。
这项命名为《彻底改变:保障政权的新策略》的政策建议,是美国第一份公开呼吁清除伊拉克的萨达姆·侯赛因的智囊团文件,主张对巴勒斯坦人发动军事攻击,打击叙利亚和位于黎巴嫩境内的叙利亚目标。[20]据报道,以色列内塔尼亚胡政府当时没有采纳珀尔·费斯报告,认为太冒险了。
9·11事件后,小布什政府回归到以珀尔和其他人士为主的新保守主义的极端好战氛围中,高度重视珀尔·费斯报告的扩充版,将这一计划称之为“大中东计划”。费斯因而被小布什任命为国防部副部长。
大中东地图 布鲁金斯研究所 1997年(图中红线为美国中央司令部的边界)
在整个大中东地区宣扬美国对独裁政府实行民主改革的华丽外表下,大中东计划过去是,现在仍然是美国扩大军事控制和打开最顽固国家的蓝图,这一地区从摩洛哥一直延伸到中国和俄罗斯的边境。
2009年5月,在美国轰炸巴格达的废墟尚未清理干净之时,前总统小布什宣布实行将“民主扩散”到整个中东地区的政策,并明确表示这意味着“在十年内建立一个美国-中东自由贸易区”。这位美国总统给人的印象并不是一位爱好民主的朋友。[21]
2004年6月八国集团会议在格鲁吉亚的海岛举办。会议之前,美国公布了一项名为“八国集团大中东合作”的工作文件。在这一文件的“经济机会”部分,华盛顿政府呼吁其他各国参与“相当于过去中东欧共产主义国家一样的大规模经济变革”。
这份美国文件指出,要达到这一目的,关键在于巩固私有产业,才能实现繁荣和民主。这份文件带有误导性地宣称,这一任务将通过微观金融奇迹来实现,正如文件中提到的“每年向每个中东企业家提供价值400美金的贷款,总共持续五年,这将会帮助120万企业家脱贫,其中有75万女性。”[22]
美国的这一计划设想通过新的国际机制如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接管地区银行和金融业务,这些机构表面上是国际机构,其实是由美国控制的,包括世界贸易组织。美国的长期目标就是完全控制石油,完全控制石油收入的流向,完全控制中东的所有经济体,从摩洛哥到中国边境之间的所有国家。这是一项铤而走险的大胆计划。
八国集团会议上的美国文件于2004年在阿拉伯文的《阿尔·哈亚特》上披露后,中东出现了针对美国“大中东”定义的抗议浪潮,影响遍及整个中东。2004年4月刊登在法国《世界报·外交版》上的一篇文章这样说道,“除了阿拉伯国家,大中东还包括阿富汗、伊朗、巴基斯坦、土耳其、以色列。这些非阿拉伯国家只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他们位于最敌视美国的区域内。其中,反西方倾向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十分盛行。”[23]请注意,国家民主基金会也活跃在以色列国内的一些项目中。
显而易见, 2004年由于中东的两位领袖--埃及总统穆巴拉克和沙特阿拉伯国王的强烈反对,才使美国布什政府中的意识形态狂热分子将大中东计划暂时搁置一旁。
大中东计划将会奏效吗?
此时此刻,美国主导了近期的伊斯兰世界政局动荡,而这些动荡所带来的最终后果还不清楚。对于华盛顿和美国主导的世界新秩序的倡导者来说,其结果尚不得而知。美国的计划无疑是要建立一个大中东,完全由美国控制,掌控今后中国、俄罗斯和欧盟的资金链和能源链,因为这些国家和地区正试图一步一步地远离美国秩序。
同时,这对未来的以色列也有巨大的潜在影响。一位美国评论员曾指出,“如今以色列正在盘算着,如果‘穆巴拉克完蛋了’(经常表述成‘如果美国让穆巴拉克完蛋了’),埃及就完蛋了。如果突尼斯完蛋了(以同样的方式),那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也将完蛋。土耳其已经完蛋了(因为以色列人只能怪自己)。叙利亚也完蛋了(部分是因为以色列想截断加利利海的水上通道)。加沙地带已属于哈马斯,巴勒斯坦当局很快也会完蛋(变成哈马斯?)。只有以色列存活在中东军事主导政策的废墟中。”[24]
很明显,美国的“创造性毁灭”战略不仅让伊斯兰世界的很多人彻夜难眠,而且据说也让以色列人,而且现在也让中国、俄罗斯和中亚的很多人彻夜难眠。
* F. William Engdahlis author ofFull Spectrum Dominance: Totalitarian Democracy in the New World Order.His book, A Century of War: Anglo-American Oil Politics and the New World Orderhas just been reissued in a new edition. He may be contacted via his website,www.engdahl.oilgeopolitics.net.
威廉·恩道尔是《霸权背后:美国全方位主导战略》一书的作者。他的另一本书《石油战争:石油政治决定世界新秩序》已有新版问世。他的个人网站是www.engdahl.oilgeopolitics.net.
Endnotes:
[7]Amitabh Pal,Gene Sharp: The Progressive Interview, The Progressive, March 1, 2007.
[8]Emmanuel Sivan,Why Radical Muslims Aren"t Taking over Governments, Middle East Quarterly, December 1997, pp. 3-9
[9]Nadia Oweidat, et al,The Kefaya Movement: A Case Study of a Grassroots Reform Initiative, Prepared for the Office of the Secretary of Defense, Santa Monica, Ca., RAND_778.pdf, 2008, p. iv.
[11]For a more detailed discussion of the RAND "swarming" techniques see F. William Engdahl,Full Spectrum Dominance: Totalitarian Democracy in the New World Order, edition.engdahl, 2009, pp. 34-41.
[12]Nadia Oweidat et al, op. cit., p. 48.
[15]George Herbert Walker Bush,State of the Union Address to Congress, 29 January 1991. In the speech Bush at one point declared in a triumphant air of celebration of the collapse of the Sovoiet Union, "What is at stake is more than one small country, it is a big idea—a new world order..."
[20]Richard Perle, Douglas Feith et al,A Clean Break: A New Strategy for Securing the Realm, 1996, Washington and Tel Aviv, The Institute for Advanced Strategic and Political Studies, accessed inwww.iasps.org/strat1.htm
[21]George W. Bush,Remarks by the President in Commencement Address at the 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White House, 9 May 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