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开启战端，中国也不可应战吗
——评菲律宾可以向中国开炮的专家建议
Zhang88
南海问题应该怎么办？
随着危机的持续发展，中国国内各路“专家”“学者”不断抛出各种惊人高论，其中最新也最惊世骇俗的是，有专家说，菲律宾军舰可以向中国开炮。
这一观点见诸于7月8日的《环球时报》。在这篇题为《中国决不可轻言战端》的文章中，该文说，“作为地区内的主要国家，作为拥有核武器的大国，中国绝不可以向小国或无核国家轻言战端。说得极端一点，即使迷途的菲律宾以其老迈的70高龄的海军旗舰向中国舰船开炮，中国也要认真想一想，是发射一枚导弹把它击沉好呢，还是让它回去自己反思其做法更好”。
对照前后逻辑，显然，该文认为是应该“让它回去自己反思”的。并且，在该文看来，只要做到这一点，中国也就能“抵御诱惑”了，就不会“上当”了，这“就是中国的胜利”了。
中国在南海果然能这样取得“伟大的”胜利吗？或者换句话说，沉重地压在中国人民心头的南海问题，胜利居然可以来的如此容易，如此唾手可得吗？如果这样，我们是不是得乞求盼望菲律宾赶快向中国开炮，只要菲律宾一开炮，中国的“温良”就尽显无遗，用该文的话说中国“最大的软实力”就发挥作用，就不但能带给“亚洲各民族的启蒙”，而且自己也所向披靡了呢？
但笔者却有如下不解之处。
其一，该文告诫“中国决不可轻言战端”。但按照该文的逻辑，这明明是菲律宾在轻启战端，难道“迷途的菲律宾以其老迈的70高龄的海军旗舰向中国舰船开炮”不是不自量力胆大包天地开启战端吗？按照这篇文章的逻辑，似乎菲律宾军舰开炮并不算战端，中国不应该反击，而应该“让它回去自己反思”，反之，如果中国不让开炮的菲律宾军舰“回去自己反思”的话，而是想“发射一枚导弹把它击沉”，那就是“轻言战端”，就是罪魁祸首，就应遭到撰写这篇大作专家的无情诅咒。这到底是怎样惊人的专家学术逻辑呢？
其二，该文说这“就是中国的胜利”。这是怎样的胜利呢？按照这位专家的意见，菲律宾军舰如果真向中国军舰开炮，是开一炮就拉倒还是多开几炮为好呢？是不是开炮越多中国的软实力就越能彰显、菲律宾回去的反思就越深刻、给亚洲的启蒙就越普及呢？姑且就算是吧，因为专家们国际政治的学问太过艰深，反正咱老百姓也不懂。但问题是，菲律宾的军舰虽然老迈，但大炮毕竟还是大炮，如果中国军舰不经打，几炮被人家打沉了怎么办呢？即或没有打沉，人员死伤怕是在所难免的。设想一下，有朝一日，一艘中国的军舰被菲律宾揍了个鼻青嘴歪、死伤枕籍，然后摇摇晃晃、狼狈不堪地开回港口，我们是不是得举行隆重仪式欢呼这一“伟大”的胜利呢？
这真是空前惊人的胡说八道！
当今中国早已是光怪陆离五颜六色的世界，稀奇古怪的事情往往出人意表、令人乍舌。但专家们见诸报章的国策议论居然能有这般滑稽，笔者以为，这大概还是举世少见。
但是，且不要以为这仅仅是滑稽。南海危机不过是中国当前战略危机的最新进展，面对越来越严峻的战略形势，中国应何去何从，当今中国的左、中、右各派正展开激烈的思想交锋。《中国决不可轻言战端》代表的是一种主流时髦思潮的最新力作。见微知著，这篇短文折射出了当今中国“精英”们的基本心态和主要价值取向。
第一，面对西方他们内心充满恐惧与胆怯。
过去，人们往往批评中国主流的“精英”对美国及西方无限崇拜热爱，其实，在崇拜热爱之外，他们对之还充满胆怯恐惧，也许是1840年以后惧怕洋大人情结的积淀吧，他们把当今中国的复兴与崛起也建立在西方的允许与认可之上。他们认为，一旦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要对付中国，中国的崛起就将付诸东流，所以，在他们看来，中国崛起就要与西方一体，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所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获得西方的认同与接纳。以这篇《中国决不可轻言战端》而论，该文之所以呼吁菲律宾开炮中国不要回击，首先是出于一种深深的恐惧，不是恐惧菲律宾，如果说中国的“专家”、“精英”连菲律宾那艘70岁高龄的军舰老爷都害怕，那也言过其实。他们所害怕的，还是美国。
一是对中国没信心。该文说，“东亚政治领导人还没有处理真正的多极力量平衡的任何经验”，这其中当然包括中国领导人。而美国则十分了不起，用该文的话说就是，“在一年多来的东亚事态中，美国以娴熟的手法，不仅总能陷中国处境于不利，也能准确撩拨东亚国家的政治情绪。”所以该文很悲观地得出结论说，“一个大多数国家在战略上智不如人的地区，它的前途不会是光明的”。
二是认为中国将重蹈当年德国的覆辙，这大概也是西方最近一个时期很流行的理论期待。该文列举了欧洲大陆二次大战的例子，说“现在亚洲存在重蹈覆辙的可能性。”“亚洲的发展趋势可能会随一场内战而终结”，“一旦打起来，美国的超级地位将继续延续，受损的则是亚洲” 。也就是说，一旦打仗，中国就要玩完，而美国就能像控制欧洲那样控制亚洲、像颠覆德国那样颠覆中国。
于是结论就出来了：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要打仗，就算别人打我们，我们也得甘之如饴，把不还手视为胜利，“决不可轻言战端”。
第二，与时俱进，创新 “韬光养晦”的内涵，推动“韬光养晦”达到新的境界。
为了给“挨打不还手”赋予以崇高的地位，这就需要韬光养晦理论与时俱进、创新发展，从理论的高度加以阐释和支持。具体地说，就是要改变中国一直以来坚持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方针，按照《中国决不可轻言战端》的逻辑，新 “韬光养晦”的内涵，就应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犯人”。其实，该文只是举了菲律宾的例子，说菲律宾可以对中国开炮，按照这篇文章的思路逻辑，其它国家如越南、印尼、文莱、马来西亚等也都是可以照此办理、也都可以向中国开炮的，再推而广之，与中国有海权争议的日本以至韩国也都是可以向中国开炮的。估计实际的效果也必然这样：该文说菲律宾军舰开炮后中国应该让其“回去反思”，以笔者的揣度，不仅菲律宾会反思，大概越南、印尼、文莱、马来西亚、日本、韩国等也会反思，他们将反思自己怎么就没早点下手，早点向中国开炮。该文说中国的这个追求是“对亚洲各民族的启蒙”，此言有理，笔者完全相信，只要菲律宾一开炮，东南亚各国齐开窍，将紧随菲律宾之后，纷纷朝中国开火。只要出现这样的局面，就能以无可争辩的事实证明，中国已经彻底地“韬光养晦”、彻底地“和平崛起”了。这样一来，“中国威胁”这个“恐怖幽灵”就烟消云散了，美国也就不会再 “念动咒文”、不断举行“宗教仪式”了。
第三，在南海问题上颠覆中国既定的战略构想。
因为对美国西方深深地恐惧，因为“韬光养晦”要达到新的境界，客观上就要求必须颠覆中国在南海的既定战略，主要有：
一是要放弃既定的决心。中国一直坚持南海问题事关中国的核心利益，既然“事关中国的核心利益”，也就没有妥协商量的余地。在中国主流“精英”、专家看来，非改变这一点不足以躲开被美国颠覆的危险，不足以诠释“韬光养晦”的新涵义、新境界。所以他们近期大声呼吁要对周边各国 “放权”、“让利”（见笔者《专家建议：应防止中国过快崛起，防止西方过快衰落——解读《中国要防止过快崛起》一文》）主张“中国更有智慧地看待局势。诸如南海争端这类问题”。言外之意，中国目前的立场不够智慧，太僵硬了，已经到了需要调整的时候了。
二是放弃南海的岛屿。《中国决不可轻言战端》只是用菲律宾开炮做极而言之。其实，在开炮之外，像抢占岛屿、控制海域等也是一样的，按照该文的逻辑，中国同样也是“决不可轻言战端”的，否则也是难逃“轻言战端”这一滔天罪名，菲律宾等相关国家可以放手抢占而不需要有任何顾忌。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按照这位“专家”的意见，这意味着中国在事实上已经放弃了南海的岛屿。
三是颠覆中国的南海战略。主权是需要捍卫的，用一切必要的手段捍卫自己的主权，这是绝大多数中国人民的呼声。但主流“精英”专家不这样认为。在《中国决不可轻言战端》这篇文章里，中国的军舰显然就是摆设，是摆在那里给菲律宾当靶子挨揍的，既然无论如何中国也不能“轻言战端”，为免挨揍起见，中国的军事力量就不应该进入南海；为免重蹈德国覆辙起见，中国就不能拒绝美国的介入。中国有关南海问题原来的战略构想就应该彻底颠覆，而这恰恰也是美国及西方所希望的。现在一个明显的战略态势是，以菲律宾、越南打头阵，以美国为后援，日本、澳大利亚等帮腔助阵，他们共同掀动的反华浪潮，正后浪推前浪，一浪接一浪，其目的就是彻底颠覆中国的南海战略，把中国的核心利益论扫进垃圾堆。
别人开启战端，中国也不可应战。 这就是《中国决不可轻言战端》这篇大作的要旨之所在。中国的“精英”、“专家”们在高声训斥中国老百姓的同时，已经露出本色、放下矜持，开始毫无顾忌地开始向西方屈膝，并卖力地兜售起了二十一世纪的“抗战必亡”论。
附：中国决不可轻言战端
“中国威胁”已经被暗塑而成为一个恐怖幽灵，仿佛只要美国一念动咒文，东亚就立即出现混乱，动荡就会加剧。凡此当口，申明重返亚洲，强调美国对亚洲国家的安全责任，似乎已经渐渐变成为驱赶这个幽灵不断举行的宗教仪式。
国际关系的理论以美国作为它的故乡，最老到的地缘政治手腕总是出自美国，正是依靠它美国才成就和维护了今天的超级地位。在一年多来的东亚事态中，美国以娴熟的手法，不仅总能陷中国处境于不利，也能准确撩拨东亚国家的政治情绪。
民族国家体系在亚洲出现是晚近的事，各国都缺乏处理复杂国际关系的经验，缺乏在长期政治合作中寻求共同未来的思想基础。一个大多数国家在战略上智不如人的地区，它的前途不会是光明的。一团“中国威胁”的迷雾，轻易使东亚进入美国通道，忽略了对地区长远利益的集体思考。
可是，这种局面发展的后果会怎样呢？19世纪后期，能够争夺世界霸权的都是欧洲的大国，它们把彼此看作是与生俱来的竞争对手(这正是两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原因)，结果是相互间的战争严重削弱了这个地区的政治能力，欧洲大陆上的大国一个也没有参加过二战后决定欧洲命运的议程———德黑兰、雅尔塔和波茨坦会议，让欧洲之外的国家主宰了这一地区。英国的地位从此急剧衰落，被贬成为两个超级大国身边的小伙伴。现在亚洲存在重蹈覆辙的可能性。
眼前的亚洲和19世纪后期的欧洲有些近似，但与欧洲当年自发的竞争不同，如今是一个主导世界的大国正在加剧它们之间的对立。一些评论认为：政治和经济的重心正在向亚洲转移。这种观察可能过于乐观，我们的疑问是：美国战略家会对这种变化无动于衷吗？亚洲的发展趋势可能会随一场内战而终结。
令一切具有长远眼光的人感到忧虑的是，东亚政治领导人还没有处理真正的多极力量平衡的任何经验，这个地区充满了不确定的风险。历史上心理因素对引发战争有着很大作用，奥匈政府对一次恐怖行动的惩罚性反应，导致了一战的猝然爆发。一旦打起来，美国的超级地位将继续延续，受损的则是亚洲。
这要求中国更有智慧地看待局势。诸如南海争端这类问题，对相关国家的弱势军队来说，军事上唯一可采取的弥补方法就是开展心理战，为保持地位和威望而向外界做出军事姿态。作为地区内的主要国家，作为拥有核武器的大国，中国绝不可以向小国或无核国家轻言战端。说得极端一点，即使迷途的菲律宾以其老迈的70高龄的海军旗舰向中国舰船开炮，中国也要认真想一想，是发射一枚导弹把它击沉好呢，还是让它回去自己反思其做法更好。
抵御诱惑，绝不上当轻启战端，就是中国的胜利。从这个意义上说温良是中国最大的软实力。中国一直倡导国际和平、国内和谐，应该坚持这一做法，并努力为亚洲的竞争引进这个新的因素。追求和平和谐，是中国对自身的要求，对亚洲各民族的启蒙，也是中国终极的战略目标。(作者孙培松 江苏连云港发展研究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