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格利茨：全球经济复苏的三个路径

2009年01月13日 东方早报

　　约瑟夫·斯蒂格利茨

　　现在存在着这样一种共识，已经持续了一年的美国经济衰退可能会更漫长、更深入，而且几乎所有国家都将受到影响。幸运的是，美国终于有了一位对问题的性质和严重性有所了解的总统，他坚定不移地执行强有力的刺激计划，再加上其他国家的政府的协调一致的行动，这将意味着经济衰退的严重性将比原本可能的要弱。

　　有一阵子，人们似乎对汹涌的流动性交口称赞——这有助于缓解需求不足，而事实上，美联储造成的流动性过剩加上疏于监管，推动了危机的发生。因此美联储正在努力用给经济大量增加流动性的方式进行弥补，而此举最多只能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目前看来，经济下滑的势态已经形成。

　　在某些方面，美联储就如同一个醉酒司机，他突然意识到汽车正在冲出道路，于是便开始来回地从道路一边急冲向另一边。其应对流动性不足的方法是提供更多的流动性。那么当经济开始复苏，银行开始贷款的时候，他们是否能让这些流动性顺利退出系统呢？美国是否将面临新一轮通货膨胀呢？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在出现新的流动性过剩时，美联储是否会过度反应，把复苏掐死在萌芽状态呢？鉴于目前为止显示出的不稳定的做法，我们对前景无法抱有太大的信心。

　　不过，我还不能肯定人们对全球经济所面临的一些基本问题有足够的理解，没有这一点，无论美联储的工作做得有多么出色，衰退也不太可能给经济增长让路。

　　长期以来，美国在维持全球经济成长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美国的挥霍——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也不能量入为出——曾广遭批评，但也许世界应该心存感激，因为没有美国的挥霍，就会出现全球总需求的不足。过去，发展中国家以出现贸易和财政赤字的方式填补了这一角色，但是他们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因此现在承担财政责任和采取保守的货币政策成为了时尚。

　　事实上，许多发展中国家因为害怕如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时那样把经济主权“输”给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因此积累了数千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投入储备的就是没有花掉的收入。

　　此外，在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中，越来越严重的贫富差距现象意味着，钱已经从那些需要花钱的人手里转移到边际消费倾向很小的富人手里。

　　世界对石油永无休止的需求，超出了地球的产油能力或是产油国的意愿，这是第三个因素。虽然当前油价已经跌落，但经济复苏可能使其再次飙升。

　　美国政府将在一段时间内，部分弥补由于美国消费者储蓄增加而带来的需求不足。但是，如果美国消费者把他们接近于零的储蓄率温和地提高到占GDP的4％～5％的话，那么，其对需求的影响（还要加上由投资、出口以及州和地方政府开支的下降所带来的影响），甚至最庞大的政府支出计划也难以弥补。

　　几年前，人们为“全球经济的不平衡”的无序展开的风险而担忧。当前的危机可以被看作是其一部分，而人们目前对引起这些不平衡的基本问题无动于衷——不是出现了需求短缺，而是那些有需求的人缺乏资金。因此，我们需要的不只是暂时的刺激，而是长期的解决办法。

　　首先，我们必须扭转贫富差距日益加剧的趋势。通过经济学家所谓的“自动稳定器”，即更多的累进所得税政策，将有助于经济的稳定。如果发达国家增加其对外援助预算到GDP的0.7％，以帮助世界上最贫穷的人，这也将起到一定作用。

　　其次，如果世界要应对全球气候变暖的挑战，就需要巨大的投资额，运输系统和生活模式也必须发生巨大变化。

　　第三，有必要建立全球储备制度。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以低利率借钱给最富裕的国家，这是荒唐的。目前这个系统是不稳定的，美元储备制度也是不稳定的，但用美元/欧元，或美元/欧元/日元的系统来取代它，可能会更不稳定。全球储备货币（凯恩斯称为Bancor，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所谓的SDR）可以有助于激发全球的总需求以及用于促进发展和解决全球变暖的问题。

　　2009年将是暗淡的一年。我们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增加最终出现强劲复苏的可能性？

　　作者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