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软制定了软件业的行业标准,全世界的IT软件和硬件都要按这个标准来做,谁是老大,谁就拥有行业标准的解释权。“普世价值”是由西方制定的,中国要打破西方价值观的垄断,必须另起炉灶,要拥有自己的核心价值观,并开动媒体机器向全球推行,否则中国将永远失去全球事务的话语权。
近一段时间关于“普世价值”的争论,有一个重要的现实背景,它不完全是某些人所认为的那样,是改革与反改革的博弈,而是美国所引发的金融危机或称经济危机的连带影响。简单说,危机发生后,美国所倡导的一切,是否具有普世性和永久正确性,便遭到了质疑。而一些人出于多年的熏陶,不愿承认美国的失败,其实也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总是力图淡化美国的危机,认为美国跨过危机后,依然会健康蓬勃。但至少在目前状态下,沿着美国的“普世价值”指导方针,他们已经显得底气不足。事实上,这种争论并不是纯理论可以辩出胜负的,它需要时间和实践来验证。
“普世价值”这个词具有强烈的宗教含义,其源头也确实是欧洲宗教。欧洲历史上,对于这种宗教“普世价值”的强制统一与自由改革,引发了巨大的社会变革,最终造就了今天的世界格局。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凡是强制性坚持宗教“普世价值”的,最终都比较落后和贫穷;凡是大胆变革宗教“普世价值”的,最终都成为强国。这对于理解和对待现代美国版“普世价值”有重要的意义。
基督教曾经是一整套社会管理和道德价值的准则,深入到欧洲各个国家以及社会各个阶层的生活细节。基督教的核心就是经典著作《圣经》。《圣经》在基督教看来是一本不能改动的书,甚至是一本自诞生以来就没有改动过的书。基督教对于社会各个层面的统治,实际上就是掌握了对于《圣经》的解释权。因此,基督教实现社会统治的主要方式,就是通过少数专业神职人员来解读《圣经》,并据此对现实社会的诸多事务做出是非评判。这种状况实质就是教会垄断、掌握了对于《圣经》的解释权,对于基督教“普世价值”的解释权。其他人对于《圣经》“普世价值”的解释,如果与教会相悖,就会被教会视为大逆不道。
由于文化普及有限,基督教垄断“普世价值”解释权的统治方式延续了很长时间。说白了,就是大多数人都不懂,只能听少数人的。一旦文化普及,人们对外部世界了解增多,便开始有自己的思考,垄断“普世价值”解释权的武断方式就出现了危机,其结果就是人们摆脱教会的垄断,自由解释《圣经》的“普世价值”。
自由解释《圣经》“普世价值”的第一个形态是语言。基督教会对于《圣经》“普世价值”垄断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语言,拉丁文长期是教会的官方语言。在欧洲各国演变为主权国家的进程中,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所起的作用的一个显著的标志就是将《圣经》翻译为各国语言。在这种语言翻译过程中,教会靠拉丁文垄断解释权的方法,就难以继续发挥作用。各个国家的语言形成不同版本的《圣经》,必然造成宗教权威地位的下降。更为具体直接的表现是某些国家的教会开始独立,例如英国。
自由解释《圣经》“普世价值”的第二个形态就是民众自由解读。欧洲各国的语言各不相同,拉丁文对于欧洲各国百姓来说,普及程度还不如今天英语在中国的普及程度。因此,《圣经》翻译成各国的语言,立即使得很多人可以直接阅读《圣经》,并可直接产生自己的见解,而不像以前那样,只能从教士那里间接获得解释。人们自由阅读《圣经》,自由解释《圣经》,恰似中国的一句老话,“人皆能成佛”,因此必然造成人们对于《圣经》“普世价值”解释的多样化。这种多样化的基础就是从自己出发,让经典、让“普世价值”为我所用,为我服务,而不是因循别人的观点。
“普世价值”不过是一个“行业标准”
上述两种对《圣经》“普世价值”强制统一性的消解,最重要的影响就是宗教改革,产生了所谓新教。马克斯•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的观点,实际上就说明了新教对于教会曾经垄断的“普世价值”有了自己的解释权。从结果上看,最坚守教会“普世价值”的西班牙、葡萄牙最先衰落了(作为教廷的驻地的意大利也一样落后别的发达国家);最先自由对待《圣经》“普世价值”的荷兰后来居上;最先由于地理等原因而独立于欧洲教会的英国,长期领先世界;处于教会传统与新教交错状况的法国,失去了曾经欧洲第一的地位,再也没有成为世界的领袖;彻底远离欧洲教会的美国,则终于达到了今天的地位。而且,美国也是宗教派别最多的国家,它对以《圣经》为中心的基督教“普世价值”的解释,显示出比欧洲更加随意和自由的状态。
结论很简单,拘泥于欧洲教会“普世价值”强制性解释的国家,都没有很大的出息。独立自主,基于自己的现实,自由解释教会“普世价值”的国家,都获得了良好的发展。这样一个历史,对于今天的中国来说,极具启发意义:拘泥于当今发达国家对于“普世价值”的解释,膜拜于当今发达国家对于“普世价值”的定位,等于给自己套上了紧箍咒,将难以成为一流国家。
在这里,有一个现象看起来颇为矛盾。“普世价值”其实是削弱国家主权的,为何美国还要强化和大力推广其“普世价值”?既然中国未来要向世界贡献新的价值标准,为何我们还要强调对于“普世价值”的自由解释?因为,在现阶段,与西方主权国家相比,中国的国家主权不是太强了,而是太弱了。如果中国不像西方国家曾经做的那样,对“普世价值”拥有自由解释权,中国的主权就容易被削弱,就难以强大。如果这种方式被认为是以西方为榜样,那西方也只教会中国一件事情--从来就没有榜样。
美国作为当今第一强国,一再推行它自己的“普世价值”,其实就是在推行有利于它自己的国家标准,其本质与微软成为计算机操作系统的行业标准的道理是一样的。由此看出,美国版的“普世价值”其实是国家主权和“普世主义”的混合物。宣扬“普世价值”的人,有时候试图用“普世价值”来强化国家主权,例如,他们认为采用了“自由、民主、平等”等“普世价值”,国家就能强大。而事实上,国家主权的强大,恰恰是“普世价值”的反面;他们有时候又反过来用国家主权反对“普世价值”,例如,因为要国家主权强大,所以要反对孔子和儒家学说,而儒家学说恰恰具有“普世”的意义。这种自相矛盾的产生,充分暴露了美国版“普世价值”的双重标准本质。而鼓吹美国版“普世价值”能使国家强大的人,要么是糊涂,要么是故意欺骗。中国现在要拥有对于“普世价值”的自由解释权,是为了现阶段的尽快强大。中国将来要树立自己的价值标准,并成为全世界的榜样,是为了让中国的强大保持更长的时间。不同的是,中国的价值标准不会像美国那样,靠武力来逼迫他人接受,但我们必须有足够的力量,保证我们的价值标准不被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