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统治世界
5月4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被誉为法国政治明星的多米尼克·斯特劳斯-卡恩,在美国遭到拘捕,罪名是对当地酒店一名女服务员“性侵犯与强奸未遂”。他将为此受到美国法律的审判。
第二天,路透社自华盛顿发出《性与权力密不可分。历史上,有权有势的人物因性丑闻倒台的例子比比皆是》,列举1963年英国陆军大臣普罗富莫与妓女有染,陷入此类尴尬处境的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前纽约州长斯皮策、2004年和2008年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约翰·爱德华兹、2012年美国总统选举热门人物纽特·金里奇,面临腐败、税务欺诈、与雏妓发生性关系和利用职权进行掩盖的指控的意大利现任总理贝卢斯科尼。
仅仅5月间,还可以顺手举出——
6日,美国众议员、民主党政治明星安东尼·韦纳,承认曾向女大学生发出自己的不雅照、同6名女性有不适当谈话。在这之前,去年美国的一次民意测验就得出结论:美国国会议员是“道德水平和诚信度最低的职业”。
13日,《华尔街日报》刊登《史上最大内幕交易案主角被定罪》,所说为对冲基金帆船集团前总裁拉杰·拉贾拉特纳姆14项证券欺诈和5项串谋证券欺诈,非法所得6380万美元,而且牵连出20名公司高管、华尔街银行家和企业董事会成员。
16日,马来西亚吉隆坡最高法庭判决,反对党领袖安瓦尔犯有鸡奸罪。
28日,英国《泰晤士报》发表《英国要求国际足联推迟主席选举》,理由是两位候选人都受到涉嫌腐败的调查。第二天,亚足联主席哈曼因被指控贿选退出选举。一起被指控的,还有中北美及加勒比海地区足联主席沃纳。各国媒体议论纷纷,指责国际足联乌烟瘴气和成为“腐败的代名词”。
29日,法国资深内阁秘书,曾担任经济、财政与工业部长等多个内阁职务的乔治·特龙,因涉嫌对女助手性骚扰辞职。一句话不胫而走:“差不多近一半男性官员可能有对女性关系处理不当而面临潜在的麻烦”。一本叫做《性政治》的书身价陡起:该书列举法国政治领导层数百年的性引诱和通奸行为,说历届总统几乎有着百分之百的出轨纪录。
30日,《印度时报》报道,美国密歇根大学卫生政策研究中心的学者尼汉,近日公布他的研究成果:1977年到2008年间,历届美国总统避免发生丑闻事件最长的是小布什,2001年1月就任,2003年10月爆出“特工门”丑闻,长达34个月。奥巴马的运气没有这么好,可能与里根、克林顿类似,在第一届任期就会丑闻缠身,中东等地的持续混乱将增加丑闻爆发的几率。
也是30日,韩国大检察厅中央搜查部,因涉嫌收受釜山储蓄银行集团70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42万元)贿赂,紧急逮捕总统李明博亲信、监查院前监查委员殷辰洙。
强奸、通奸、婚外情,事涉公众人物,由此引发的纠葛就不限于当事人的小圈子,就没有理由以所谓“隐私”相回护。在男性官员屡发桃色事件的法国,已经传来具有社会意义的声音:女性的痛苦和不安。连用化妆品掩饰污浊世界表层的美容业,尽管成为假货最多的行业,也如英国《经济学家》2003年5月《日趋兴旺的美容业》所说,承认自己是一个“受性本能驱动”而繁荣起来的行业。一片香喷喷的光鲜脸蛋的代价,居然是人类社会可悲地沦落到动物界。
腐败含义广泛。相比于靠制造和散布谣言毁灭国家、颠覆政权、把整个整个民族踩在脚下,相比于在私有化名义下,抢劫瓜分属于人民共同的巨大财富,相比于金融、商业诈骗动辄几百亿美元,相比于金钱铺路、色情搭桥,闹一顶皇冠或者什么长官的顶戴花翎,然后利用职权祸害天下、荼毒苍生,仅仅强奸、通奸、婚外情之类,就多少只能算道德领域的花边趣闻了。
30年来,新自由主义带给人类一个道德沦丧、不断刷新纪录的腐败时代。这也是一种全球化。肉体、良知、知识、名誉、尊严,文凭、学位、职称、官职,掌管社会公共利益的权力和产生社会影响的什么“软力量”,一概成为可以买卖的生意。一向被认为圣洁、公正、崇高的法律、教育、卫生领域,从来没有这样臭气熏天,几乎找不到一块净土。整个社会,成为金钱与蛆虫共舞的垃圾坑。俄罗斯腐败规模占国内生产总值中的一半,1/4的人承认曾经行贿或者受贿。全球列入联合国标准的“脏钱”1200亿美元。联合国预告,20年后将有1320万人死于癌症,而世界假药每年夺取100万人的生命,2010年假药销售额达到500亿美元。卖淫大军浩浩荡荡全球流动。几年前,英国女大学生卖淫筹钱还算得一条新闻,现在德国柏林的调查显示,1/3大学生要靠出卖色相,以应付大幅上涨的学费。
社会底层的无权、无助和麻木,成为上层腐败的温床。上层的腐败,又在全社会加速制造和扩散着腐败的霉菌。民众是这个腐败时代的最大受害者,痛恨腐败,而仅仅为着生存,也不得不向权势低头。为了就业、上学、治病或是略微安宁的生活被迫行贿,为了应付学费出卖色相,均属此类。
已经公之于众,事涉腐败和其他丑闻的总统、总理、部长,以及总裁、总经理或者别的有权、有钱、有名的公众人物,可以开出长长的名单。很难想象有多长。然而可以断定,不论多长的名单,在真正腐败的公众人物中,仍然只占很小的比例。到处在上演大腐败收拾小腐败、小腐败掩盖大腐败的活报剧。
然而已经拖出来的倒霉蛋,声誉扫地的直接原因,往往不在腐败,而在统治集团的内部纷争;权力和利益的重新分配,需要他们倒下。贝卢斯科尼的准确的位置在监狱,但是在意大利,国际垄断资本尚未找到比他更适合的代理人,需要他在举国唾骂中,继续留在总理的位置上。美国国会议员是“道德水平和诚信度最低的职业”,但是需要,就如此这般。该收拾卡恩了;他的噩运,不是或者主要不是来自那位女服务员,而是因为他竟然对美元的霸权地位提出挑战,竟然公开批评新自由主义,作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这真正是大逆不道。
最常见的议论是,腐败来自权力。姑且如此吧,然而人类正在被投入一个权力和腐败联姻甚至合二为一的绞肉机里。很容易找到道德败坏、品质恶劣的人。不过这类人物在社会上层所占的比例,远远高于在社会总人口中所占的比例,于是道德败坏、品质卑劣,似乎成为权力、金钱、影响力的前提,仿佛已经形成一种机制或定规——社会偏偏挑选道德平均线以下的人物,把他们推上权力、金钱、影响力的顶端,专门请由此种人物来统治自己。无论在一个国家或是在全球,占据主导地位的社会秩序,因此成为腐败的母机。至于那些貌似公正、完善、透明的程序,那些甜甜蜜蜜的舆论,充其量只具有装饰品的意义。
腐败成为折磨全球的罪恶,水银泻地一般在人类生活中无孔不入。一种社会秩序走到这样的地步,也就一只脚迈入坟墓了。历史不是它的朋友。
道德是社会文明的内容,在一定意义上,也成为衡量历史的一种尺度。
有一个事实:权力属于人民的时候,人民掌握和行使自己的权力的时候,腐败就销声匿迹。一个政党,一种政权,其合法性的基础之一,正在于它站在自己社会的道德的制高点上。
中国共产党曾经对自己的党员提出严格的道德要求,比如对“男女关系”问题上的错误进行严厉的处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包括这方面的内容。那是小事吗?一个政党,道德纯净到甚至管得住自己成员的裤裆,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称得上历史的奇迹。没有人责难某些宗教的禁欲主义规定,却有人指责共产党的这种道德要求为“清教徒”。既然是共产党,如果不如此就不能得到人民的充分信任,为了人民,就“清教徒”一番,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