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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也:热热闹闹的冷落--《第三世界是最大输家》之一

作者:马也 来源:江南app网址

热热闹闹的冷落

——《第三世界是最大输家》之一

马也

二十国集团的出现,二十国会议的召开,前提是世界经济危机的来到和第三世界在国际经济生活中地位的提高。这个组织在2008年10月第一次出现,就是基于据称“发达国家与新兴经济体在金融对策和经济政策上的协调”和“世界金融体系的改革”的必要性,基于“一些新兴经济体,居民储蓄率高,外汇储备雄厚”。

在2009年4月伦敦二十国峰会之前,两个普遍的提法值得注意。

一个是突出“新兴经济体影响力不断增强”、“亚洲新兴国家中产阶级人数已超过西方”、“随着力量向新兴国家转移,西方正在失去优势”,金砖四国已经成为2009年拉动世界经济和全球内需增长的“唯一源泉”[i],以及第三世界国家,至少是所谓金砖四国、新兴经济体将率先走出危机之类。与此相关的,就是宣传一种预期:第三世界将通过二十国会议的召开,在国际经济活动中“提高话语权”。3月23日,索罗斯发表文章,认为二十国会议对第三世界国家——他称之为“外围国家”——的关注,“应成为中心议题”。[ii]会议召开前两天,即3月31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多米尼克-卡恩接受新华社记者书面采访,也承认“大多数新兴经济体在IMF的代表性存在不足”。

如果略略回忆和比较罪最近30年来西方关于第三世界的提法,事情就更为有趣。

解体的苏联前夕,在第三世界问题上,戈尔巴乔夫一伙已经和美国官方保持完全一致,即所谓第三世界只是“垃圾堆”和“人类中派不上用场的残物”。[iii]苏联解体,美国《新闻周刊》宣布“让我们废除第三世界”,“把‘第三世界’这个词抛弃掉”;英国报纸高呼“像对待苏联一样”,用“三叉戟导弹潜艇瞄准”第三世界;到九十年代中期,又冒出“重新殖民化”、“使非殖民化过程颠倒过来,恢复古老的帝国价值观,甚至倒退到白人统治的旧制度”。[iv]1995年9月,戈尔巴乔夫出面,邀请500名政治家、经济界领袖、科学家,聚会于旧金山费尔蒙特大饭店,讨论“通往二十一世纪的道路”和“新的文明”。这个“全球智囊团”,把未来简化为“20比80”:世界只要有占总人口20%的富人就可以了,另外80%的穷人——他们主要集中在第三世界——已经没有存在必要。布热津斯基把后者称为“靠喂奶生活”的人。换一种说法就是:“失败者只能由其他人来关心”。[v]

金融危机袭来的时候,西方的政治日程表上这个当年的“垃圾堆”,这个只配做西方帝国奴隶和完全不能自救的第三世界,突然变成了香饽饽,被说得满身鲜花。

另一个普遍的提法是,世界几乎同声声讨贸易保护主义。

二十国会议和此前西方为中心的国际性会议的一个最大不同,是参与国的增加。这是一种进步。会议的两个最大亮点,一是中国影响力的扩大,一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成为最大赢家——从参与国筹得巨额资金。换句话说,除了中国因素之外,并没有出现第三世界国家成为“中心议题”的情形。斯蒂格利茨认为,与最初拟定的“四项优先任务”——振兴全球经济、加强监管系统、帮助发展中国家和防止贸易保护主义——相比,“G20峰会实质性成果很少”。[vi]

英国《金融时报》发表的《一个更宏大的秩序走入视野》干脆宣称,该峰会的“实质内容”几乎与第三世界无关,而是“让资本市场、全球金融机构、投资者和渺小的消费者确信:他们又可以开始支出、借款或放贷了”。[vii]英国报纸另有“没有金砖四国,就不能构建未来”的议论。[viii]至少在字面上,这算是彬彬有礼的、带有外交色彩的表述,但是“金砖四国”当然不等于广大第三世界国家或者作为整体的第三世界。

会议闭幕以后20天,4月22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公布“各成员国比例增资”方案,中国3.72%的份额并未提高,使二十国峰会期间广泛宣传的“提高中国话语权”的预期落空。美国将继续保有一票否决权。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日本、加拿大七国集团,控制半数以上投票权。

一个热热闹闹的国际会议,以第三世界寄予厚望开始,以第三世界大多数国家受到冷落收场。德国一家网站认为,这是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会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是本次峰会的明显赢家,但新兴工业国要求的改革并未出现”。[ix]

难怪会后出现一个IBSA——印度、巴西、南非对话论坛,“寻求利用民主理想,重塑联合国和其他国际组织、使其更好地为穷国服务的联盟”,“体现全世界穷国观点”,以“全球层面发展中国家发言人”身份,“呼吁加强国际机构处理发展中国家关心的贫困、环境和技术等问题”。报道这一消息的《华尔街日报》,显然有自己的政治的和意识形态的定见。这就是继续高举已经在全球声誉扫地的西方“民主”的旗帜,孤立中国和离间中国同其他第三世界国家的关系。文章题为“注意巴西利亚而不是北京”,声称上述三个“充满活力的民主国家”,“可能剥夺中国代表发展中国家的地位”。[x]

在西方当局的政治词典和宣传口径中,社会主义中国一向被划属“专制国家”、“独裁国家”,只有他们自己、实行他们那个制度,或者他们认为实行他们那个制度,才有资格获得“民主国家”的门票。这里说的印度、巴西、南非,就被他们列入“民主国家”。

细心的读者还会发现,二十国会议之前,舆论批评的主要对象,是贸易保护主义;这种贸易保护主义的标志性政策表述,就是奥巴马提出的“买美国货”。会开完了,批评的主要对象,已经转变为所谓经济民族主义;具体地说,这主要是针对在西方全球化中第三世界国家捍卫经济主权、抗击西方干预和转嫁危机的政策,而且在多数情况下,这还主要只是一种具有广泛基础的民众呼声,还谈不上政策。在发生这种变化的时候,人们并没有看到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保护主义的些许收敛。

刚好在二十国会议召开前夕,从西方媒体传出中东欧国家“可能引爆第二轮金融海啸”、经济形势已经“陷入极端恶化的境地”[xi]的消息。越是新自由主义的“优等生”,就越早和越深地陷入恶化。在法国出版的3月7-9日《欧洲时报》,用一张图论证“第二波金融海啸袭欧洲”,文字说明是——东欧和中东地区的外汇危机全面爆发、东欧外债累计1.7万亿美元、东欧地区坏账急剧攀升、东欧多国国债评级被调降。

另一个消息是,波罗的海三国资不抵债,“颜色革命”中硕果仅存的格鲁吉亚、乌克兰两国面临破产,俄罗斯则由于它的身份从八国集团中与西方富裕国家对话的唯一外来者,变为二十国集团中比如和韩国、土耳其列在一起的中等国家,会还没有开,就已经被认为是最明显的输家了。

当前的危机,不是地域性的而是全球的。西方主导的媒体,用西方富国和富人们怎样损失惨重,从动辄数亿、数十亿、数百亿、数千亿美元化为乌有,到缩减奢侈品和宠物开支之类消息,充斥报纸、杂志、电视、广播、互联网。但是不要忘记,对于这些富翁而言,损失一片豪宅、几辆汽车,不过九牛一毛罢了,对于第三世界国家特别是第三世界的穷人来说,损失则是百分之百、百分之千、百分之万,已经是自己和家人饿死、冻死、病死的问题。

按照美国媒体的数据,净资产(不包括住宅)100万美元或100万美元以上的美国家庭,2007年为920万,2008年大幅下降27%,只有670万。《福布斯》杂志3月还有专刊,封面标题就是“亿万富豪大萧条”,说个人财富在10亿美元以上的富豪人数2003年以来首次“缩水”,从2008年的1125人降至793人,列名榜上的富豪的资产总额,也从2008年的4.4万亿美元锐减到2.4万亿美元。

富豪们的资产损失为2万亿美元。世界低收入国家2006年全部国内生产总值的总和,也不过1.6万亿。损失一番之后,793位富豪还拥有2.4万亿,世界低收入国家的数亿人口整整一年的劳动,被洗劫得一无所有,此外还须倒贴尚未开发的资源、子孙后代的劳动与寿命。

前引英国《金融时报》的《一个更宏大的秩序走入视野》承认,“与发达经济体相比,金融危机的实际经济影响,对新兴市场造成了更为沉重的打击,贸易流量大幅减少,大宗商品价格戏剧性下跌。明显的是,最穷的国家(尤其是在非洲)将受到最沉重的打击,而这些国家在危机面前能够依托的自身实力也最为薄弱。”

然而宣传一通第三世界如何重要之后召开的二十国集团峰会,并没有对这里所说的遭受“更为沉重”和“最沉重”打击的、占全球人口绝大多数的第三世界,给予应有的关注和拿出像点样子的举措,西方当局尤其继续表示出一种居高临下的、贵族式的冷漠和麻木不仁。“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在这种热热闹闹的冷落中,谁能找到使第三世界稍稍喘口气的“更宏大的秩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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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二十国集团会议彰显新兴经济体影响力不断增强》,路透社2009年3月15日电;《新兴市场中的新中产阶级》,英国《经济学家》2009年2月12日;哈米什·麦克雷《随着力量向新兴国家转移,西方正在失去优势》,英国《星期日独立报》2009年3月29日;高盛全球经济研究部主管吉姆·奥尼尔《为什么去掉‘金砖四国’是错误的》,英国《金融时报》2009年1月5日。

[ii] 索罗斯基金管理公司董事长索罗斯《对外围国家的关注应成为中心议题》,英国《金融时报》2009年3月23日。

[iii] 《未来的社会主义》,戈尔巴乔夫为两主编之一。中央编译出版社1994年版。

[iv] 《让我们废除第三世界》,美国《新闻周刊》1992年4月27日;《三叉戟导弹潜艇瞄准疯狂的国家集团》,英国《星期日电讯报》1995年1月4日。

[v] 汉斯-彼得·马丁、哈拉尔特·舒曼《全球化陷阱——对民主和福利的进攻》第1-6页,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版。

[vi] 法国《回声报》驻纽约记者皮埃尔·德加斯凯对约瑟夫·斯蒂格利茨的专访《斯蒂格利茨说:“无论美国还是二十国集团都未提出令人信服的监管框架”》,该报2009年4月10日。

[vii] 《一个更宏大的秩序走入视野》,英国《金融时报》2009年4月6日。

[viii] 《没有金砖四国,就不能构建未来》,英国《每日电讯报》2009年4月4日。

[ix] F·哈塞尔、S·约斯特、J·达姆斯《G20决议真正产生的作用是什么》,德国《世界报》网站2009年4月3日。

[x] 美国州立伯特兰大学马克·哈特菲尔德政治学院副教授布鲁斯·吉利《注意巴西利亚而不是北京》,美国《华尔街日报》2009年4月8日。

[xi] 《东欧危机可能让我们大家都陷入混乱》,英国《泰晤士报》2009年2月19日;日本《经济学人》金融记者小田切上登《“欧洲危机”日后将甚于美国》,该刊2009年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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