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粮食,SOS!
刘伯松
近日买了包米,贵了;追究一下,原来粮食危机近在眼前。星期天在慈济看到了环境恶化的录像和证严法师的旁白,我突然感到,近月来为那块土地烦恼、为那把火炬着急,在整个人类为生存而挣扎的历史长河里,那还算得什麽呀?
其实我一生没挨过饿,真不知道饥饿的痛苦;不过,在小时我家最艰难的时候,倒遇过没米的日子,而那番薯那木薯还给我带来不少皮肤病呢。但除了这病哪病外,我们整家都活着过来。
今天,亚非拉饥饿的一群,就没有我们当年饥饿时那麽“幸福”了。看着他们住在难民营也好,在灰尘路上走呀走的也罢,那些面黄肌瘦、双眼无神、无精打采的样子,这不正是饥荒至面临死亡的情景吗?
不错,一年半载以前,这些百万千万男女还可养家糊口的,但近几个月来,物价飞涨,尤其是基本粮食如大米、小麦、大豆和食油,他们突然面临饥死危机,震惊、无奈、迷茫、绝望。
《世界银行》估计最少上亿老百姓将推至更穷的苦境。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发出严厉警告,食品价格急剧上涨将造成“可怕的后果”,甚至可能引发战争。
今天,一个粮食危机和恐惧笼罩着大半个地球了。
全球粮食危机的严重性
在不到一年内,小麦价格增至130%,大豆增至87%,大米增至74%。根据联合国粮食与农业组织或粮农组织(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 FAO),全球谷物库存只能维持8-12个星期,而谷物产量也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最低的。
粮农组织在最新的《世界粮食现状》报告里说,一些非洲国家、印尼、菲律宾和海地都发生了粮食骚乱;目前,有多达40个国家面临粮食短缺的危机。
上周末,G7在华盛顿开会时,世界银行主席Robert Zoellick手拿着一包大米
警告对来自全世界最富有国家代表说,一个新的大灾难就在我们面前了。
联合国粮农组织总干事Jacques Diouf医生说:“事实上,这类动乱已经在夺走人命了。”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Dominique Strauss-Kahn星期六在春季会议结束时也警告,社会动乱不安可能导致战争。他说:“我们从经验知道,这些问题的下场有时是战争。”
联合国人道事务副秘书长兼联合国紧急援助行动专员John Holms在迪拜的研讨会上指出说:“许多地区已有粮食危机冲击治安的报道,当前的粮价趋势可能激发并加剧粮食骚乱。”
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署长Josette Sheeran女士上个月也说:“我们正目睹新的饥荒现象,更多的城市居民面临饥饿。我们看到货架上有食品,但人们却无钱购买。”
在全球性食品涨价风潮中,海地受影响最大。80%的海地人每天生活费不足2美元,而过去一年中,大米、豆类、水果和炼乳的价格上涨了50%,面粉食品则涨价一倍。
生活贫困促使民众上街抗议,这轮暴动已从乡村蔓延到城市,两三天上万人走上首都街头示威,一些人高喊“我们很饿”,其他人拿着的标语游行,上面写着“反对奢侈的生活!” 这使得海地食品骚乱的死亡人数上升到5人。
在埃及,由于自从去年夏天以来小麦入口价格飞涨三倍,食油、大米、面粉、糖等也随高涨,于是发生罢工和动乱,并造成购买面包长龙,两个月来最少11人因此而死亡。有意思的是,“面包”一词,在埃及的阿拉伯文中“aish”表示“生命”的意思。它是埃及人生活不可缺乏的一部分。
联合国粮食计划署的主管官员8日表示,由于全球食品价格急升,“米荒”正在危及全球粮食供应,布基纳法索、喀麦隆、埃及、印度尼西亚、象牙海岸、毛里塔尼亚、莫桑比克和塞内加尔都先后发生骚动或暴乱。
中国粮产已敲响警号,来自国家防总的最新统计显示,截至4月10日,全国耕地受旱面积2.59亿亩,其中作物受旱4,633万亩(重旱842万亩、干枯63万亩),春播白地缺秧2亿亩,水田缺水1,223万亩。中国北方大旱敲响粮产警钟,粮价可能失控。
导致全球粮食危机主要原因
为什么基本粮食价格高涨得很多人无法购买呢?
粮食短缺因素繁多而复杂,有天然的,也有人为的。不过,有史以来,激起缺粮和饥荒的因素多数是由于旱灾、水灾、战乱、疾病、农作物生产问题、区域人口过剩问题等。而向来补救方案也就是一面紧急食物援助,一面投资农业,提高生产。
不过,这一次缺粮却比往年增加了新的因素,高价一时恐怕不易下降的。根据联合国定义的农穷,每日收入不到1元的非洲各国老百姓,他们花上70%的收入购买食物,而我们北美只花15%。当物价继续高涨而收入保持不变时,老百姓只有减少食物分量或餐次,有3餐降为2餐甚至1餐。这时营养不足便出现了,再继续下去,便是饥饿死亡。
这些新旧因素同时出现,造成一个“致命性的大风暴”。首先,生物燃料生产。几年前,美国决定减低石油依赖性,鼓励并经援农民生产大量玉米,并把它制成乙醇(ethanol),加在汽油里,成为一种生物燃料(biofuel)。于是,美国最少2千万亩农田就用来种玉米,而不是小麦等食物了。于是,美国粮食生产猛降,而小麦、大豆等谷物价格猛增了。
英国《卫报》专栏作家George Monbiot在该报4月15日一篇文章里说,生产生物燃料将消费5300万吨谷物,这是直接导致这次粮食危机的祸首。所以,他认为生物燃料是“危害人类罪”(crime against humanity)。
阿根廷、加拿大、英国等欧洲各国也开始增加生物燃料生产。但这些玉米不是食品。怪不得Zoellick说:“……当很多人担忧如何将油箱装满汽油的同时,世界上很多人正在挣扎如何填饱肚子,而且日益加剧。”于是,他激情地向在场的富有国家呼吁,供给紧急援助,包括5亿美元额外援助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
其实,查韦斯和卡斯特罗去年一个对谈里,曾经警告说,利用农作物作为车辆的能源将会使粮食涨价。
其次,气候变化导致影响生态系统。比如,次于美国和加拿大的世界谷物出口第三大国家澳洲,过去每年谷物产量约2500万吨,可是,由于全球暖化带来连续5年的旱灾,2006年产量仅仅980万吨,几乎三分之一。
于是,世界上最贫穷的老百姓面临缺粮,有人说,生产生物燃料是祸首,也有人说,全球暖化是祸首。前者,农地不再为食物而生产;后者,气候变化严重影响食物生产。谁是谁非,成为今天西方各国环保分子与反穷分子的斗争了。
再次,过去农业社会的中国和印度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中产阶级逐渐兴起,老百姓饮食习惯和方式也随之逐渐改变,尤其肉类消费的大幅面增加。比如,在中国,肉类的消费量,从1980年开始,每人增加150%!在1980年代以前,肉类十分缺乏,根据粮票,每人每月仅得1公斤。今天,中国人平均每年吃50公斤肉。去年猪肉价格增加58%!
为了猪肉,越来越多农民开始养猪。猪多,喂猪的谷物也多。但中国可耕地仅仅是全球的7%,而这个百分比一直在下降,因为越来越多可耕地,不是污染缺水,就是用来建筑房子建公路,更不可思议的,建高尔夫球场!……。于是,中国不得不入口谷物了。
问题是,正当需求正在上升时,国内供给已开始下降。这个不正常现象在第三世界国家尤其严重。物价怎不会急涨呢?
还有棕油危机。大豆油和棕油是亚洲老百姓的主要卡路里。但近年来马来西亚的洪水和澳洲的旱灾导致产量下降。棕油树是制造植物油最有效的植物,1亩地可产生的油量等于大豆的8亩地;但它需要8年的生长时间,而现在是供不应求!
最后,我相信,媒体和官员没有提出的一点:布什的伊拉克战争,导致石油猛增。由于石油价格飞涨,一切用品,包括食物(生产、收割、清洗、加工、包装、运输等等都依赖石油的)也都在飞涨。
结语:如何走出粮食危机?
30多年前,由于“绿色革命”成功,东南亚出现所谓“奇迹米”以来,粮食生产一直处于过剩状态。可惜,30年来,尤其在发展中国家,只顾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几乎没有投资农业,甚至完全不理农业。从2000年开始,粮产开始下降了今天。会不会出现第二波“绿色革命”呢?这次可能要看非洲了。
第三世界向西方学习,生活一旦改善,肉类、牛奶、快餐立即成为自己的生活方式,但这种人口饮食方式和习惯的改变,尤其在中国,不但对健康有问题,而且 “浪费” 不少农作物(1公斤肉需要8公斤谷物)。第三世界老百姓会不会增加素食?
住在北半球的富有国家,对环保的诚意值得敬仰;但以牺牲生产食物而保护环境,我们的道德价值和水准在哪里呢?比如,难道地球的价值比人类的价值更重要吗?美国人均产量每年1230公斤,绝大部分是用来喂牲畜的,而中国的人均产量只有325公斤,赞比亚仅得90公斤。为什么不把发展国家最佳的农耕技术放在发展中国家以提高产量呢?因为机械化、农场专门化、化肥和农药、选择良种包括基因品种等都是发展专家和环保分子所反对的!
正如上述,解决或减轻今天世界缺粮,已不再是粮食援助或改良农业那么简单了。一方面,它涉及第三世界老百姓生活变化的选择,另一方面,它又涉及富有国家的环保意识和反穷意识之争。而且,这次物价猛涨还加上市场操作,更把它复杂化了。
最后,我觉得,我们应该把“生存权利”的抽象名词改为“吃的权利”(right to eat),并把它列为人权之一。同时,宏观地,我们必须再来一次“绿色革命”,提高农作物产量;微观地,每一个人也该来一次“心灵革命”,以人为本。
写完再读,一种奇怪感觉涌上心头:当老百姓在空着肚子时,我正在讨论缺粮原因!(2008/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