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回顾一次写作》

——在讨论会上的书面发言

□韩毓海

敬爱的谢老师、洪老师、刘老师和二位孙老师：

诵读大作，记起先生们多年以来的耳提面命，隆冬时节，如沐春风。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先生们的诗论，慨当以慷，卑视陆游、陈亮，读之使人奋发，非青春万岁时代所不能有，是英雄时代的产物，也无愧于那个伟大的时代。

人心似水，民动为烟。每个时代各有其评判标准，而所谓伟大作品的标志，我想无非在于独一无二，无以复现。《新诗发展概况》就是这样独一无二的作品，它为前人所不敢为，后人所不能为，斗胆而言之，也许是今天的先生们所不愿为，时光冲刷掉多少自以为永恒的标准，留下的只是那些独一无二、无法复现的珍宝，而那些自命圆熟精致、中正平和之作，大抵总不在其列。

人们往往把悔于少作当作圆熟的标志，但不悔少作的从容与自信，才是真正成熟的品格。在忏悔成为时髦的时代，忏悔也使人胆怯，让人畏首畏尾、裹足不前。当世推崇和谐，青年多已老成，回首那个小人物办大事业、鸡毛可以上天的昨日，后来者怎能不恍然如同隔世。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人不犯错误天诛地灭，正因为人生总不能当一辈子聪明的看客，袖手旁观，所以又何必斤斤两两，患得患失。选择作为树的形象勇敢的生长，无论在开花还是不开花的季节，在时代风雷的召唤中挺身而出，君子当仁不让，这也许就是我自认为的是我师的事业和品格：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批判去吧。

我生太晚，对先生们的先生，您们的师者――那些峨冠博带的燕园大师的风采，只能从您们高山仰止的回忆中些许窥见，我也惊讶于这种甜蜜的回忆中还有些许苦涩与愧疚。然而，作为后之来者，您们的书中深深震撼和打动了我的，却是徐迟先生在您们狭小的宿舍里背诵俄罗斯诗篇，虽碰头而不觉的一霎那。那一霎那穿越时空滚滚而来，告诉我什么是真正的师者的伟大品性。

这种品性是平等，真理面前的人人平等，这种品性是宽容，鲁迅说：唯青年才有将来，杀掉了青年，不但是杀掉了过去，也毁坏了我们的未来。而什么是师者，师者不是崇拜权威，自立名相、规范，师者是爱护青年，同情弱势，救救孩子。是自己肩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

在新的崛起面前，在权势与弱势面前，在规范与创造面前，在威压与抵抗面前，你们以一棵大树的形象，选择与后者站在一起，而这也许就是我自认为是我师的事业和品格：不崇拜青年，但崇拜青春的热火。长沟流月，寂然无声，但流向远方的水希望有不竭的后续。而这就是我认为我师的品格，那是鲁迅才有的硬骨头的品格，是殖民地中国和封建中国知识分子最可宝贵的品格。

在欢庆盛大节日归来的队伍里，一个不黯世事的天真的孩子接过了你们手中的鲜花，而那就是我们――您们的学生。您们把五月的鲜花交给四面八方的孩子，是因为鲜花不仅应该种在校园里，也应该开放在中国贫瘠而辽阔的土地上，正像您们当年的选择，好男儿志在四方。而这就是你们的事业，它如此博大：

只要胸中落下了无边的天空，你就将看到明早的太阳在大海上发红。

仓促成文，言不尽意，敢以此为祝辞，恭贺大作出版，并祝老师们健康长寿，创作丰收。

您们的学生 韩毓海

2007-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