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中国电视剧“智圣”之作

司马平邦

可以称得上史诗的国产电视剧精品里，以史取胜者有，如《汉武大帝》；以情取胜者有，如《京华烟云》；以趣取胜者有，如《还珠格格》，惟独太缺以智取胜者，如美剧《越狱》，的年前的《暗算》算一个，所以，这次《潜伏》一出才如倚天再现，江湖莫有不服。

《暗算》的智慧，全在柳云龙饰演的安在天和钱之江一人身上，这和《潜伏》比显得有些单薄和单调，在敌我双方凭斗智斗勇织成的故事结构中，《潜伏》更有点儿像刘伟强的电影《无间道》系列，但它又比《无间道》立体讲述方式更多维，所以我把它比喻为魔方结构，即导演让观众可以看到我方、敌方及中间地带所有故事参与要素的出招和心理活动，往往一个很小的事件，剧集会集中精力精细描绘多重展现，这其实也展现了斗智过程里蕴含的多种可能性结局，而孙红雷饰演的余则成胜利或者逃生则是这多种可能性的最后选择。

即，以智取胜，又险相环生。

如最重头的余则成和左蓝使出反间计铲锄马奎那段，余则成、左蓝、马奎和吴敬中作为斗智过程中的4个结点，通过剧集的叙述，每两个点之间的关系都清晰展现，尤其是余则成与左蓝相会于共产党军调代表下榻酒店时，吴敬中为了试探二人，让马奎太太打过电话，借马奎之尸还魂，钉在余左之间，而余左一旦有一方失言，满盘皆输不说，余则成的潜伏身份就一下子暴露——最后，左蓝为保护余则成只能与马奎同归于尽。

这样全透视的多维度结构观众看起来流畅自然，但我相信设计和创作起来就太难了，因为这要站在故事中所有主要人物的角度合理设计动作，各人物之间的反应又不至自相矛盾，我敢说在中国电视剧创作人才中，有这等智商的人不会超过5个。

所以，看完此剧半夜睡觉时还会做梦拆解其中的诡异之计，也累得人头昏眼花。

所谓慑人心智是也。

但《潜伏》也并没有因如此繁复的斗智斗狠过程而忽视人物性格的刻划，第一主人公余则成一生经历3个女人，第一个是代表理想和信仰的左蓝（沈傲君饰）；第二个是假夫妻的老婆王翠平（姚晨饰），代表了革命；第三个是最后的伴侣晚秋（朱杰饰），典型的亲密爱人，代表着余则成的未来归宿。

与这余则成身边的这3个女人一样，《潜伏》还为余则成身边“安插”了其他几个男性对手，即他保密局天津站的几个同事，几个死硬的国民党大特务头子，吴敬中、马奎、陆桥山还有李涯，他们也各有所长并个个有个性，有故事，比如在余则成和左蓝联手使用反间计除掉马奎的那个大计谋中，马奎虽然最后死于非命，但这个人物却因此立住，而性格森然死若犹生。

更有甚者，《潜伏》亦被植入了部分有现实影射意义的机关人事斗争和市井人情往来，大特务头子吴敬中虽然心狠手辣贪污腐化，但亦有人性自然流露的一面，他看破世道的颓唐和对余则成真性情的欣赏取代了过往这类人物简单脸谱化的塑造方式，在那些狰狞的背面又抹上了几分无奈，剧集亦以此成功博取了观众的同情。而翠平从女游击队长渐渐在吴的太太梅姐的感染下找到官太太感觉的过程更是电视剧对立体化塑造人物性格的一种新尝试，翠平与梅姐从分到合再到分的过程里暗含的或者正是纷乱大时代背景下诸等小人物无力抗拒无从破解的悲喜交集的宿命感，剧集行进到最后，这种悲喜交集的宿命感一样漫过曾经无所不能的潜伏英雄余则成的头顶，并悄悄裹住了观众的心。

这样的结局里，英雄主义的感动和前途未卜的渺茫，间或有之，《潜伏》给观众留下的回味一样悲喜交集，像中了什么的毒。

2009年最好的电视剧和最好的电视剧导演，当属《潜伏》和编剧兼导演者姜伟。

（整理发表于《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