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访五峰山
杨占国
山不在高,五峰山并不高,其最高峰也不过500余米。水不在深,山脚的果山乡水库水深也不过10米。这一山一水却在昌黎县城的北侧静静地铺陈,静静地守候。守候着一段时光,守候着共产党创立早期的苦难与辉煌。不争不让,不言不语,不骄不躁 。
初识五峰山还是在十年前,当时我们博士服务团受各学校(北大,清华,人民大学)的选拔和委派,到冀北地区各县区任职政府副县长(副区长)。我被分配到乐亭县。那时候,每次陪同慕名而来的客人去李大钊纪念馆或李大钊故居参观,都会听到五峰山的名字。并且因为五峰山曾经是李大钊先生的避难处和山居处而对它充满感激之情。那个时候,虽然对五峰山有强烈的登临向往,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登临时机。
在整个的滦河入海口或者说是滦河三角洲上,举目北望,五峰山是极其醒目的,方圆百里内无论在什么角度,都可以看到它伟岸的身影。滦河的左岸是昌黎县所在地,滦河的右岸就是乐亭县。乐亭是李大钊先生的故乡,而五峰山距离乐亭也不过七八十里的路程。乐亭境内有海无山,这样久居平原、看惯大海的乐亭人,对山的渴望就不言而喻了。
古人言:仁者乐山。李大钊自然对家乡附近的山是心向往之的。无论是在永平府(治所在现在的卢龙县)中学读书时,还是在天津法政专科学校读书时,还是自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归来后,甚至在北京大学任职之后,这座山都在他心中,不曾弃离。闲暇时也好,繁忙时也好,有难时也好,无忧时也好,这座山都是他要到访的地方。这座山像他心灵的归所,又像他旅途的驿站。整理心情、积蓄力量、消除疲惫、伏案写作都要在这里完成。李大钊先生一生曾八次登临五峰山,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溪一流、一石一径都充满感情、充满期待、充满回忆。
五峰山是伟岸的,自西向东,五峰排列如屏,风景四时各异。说它伟岸,是它会映照出你的渺小。登山之前,它在你的眼前;登顶之后,它会在你的脚下。登山之前,它会给你挑战,让你望而生畏;登顶之后,它会给你力量,让你内生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这种感觉,任何登山的人会感觉到,当年的李大钊先生和他的同行者自然也会感觉到。
五峰山是灵光的,它会给你无穷的智慧。李大钊一生有许多作品,但与五峰山有关是他那著名的《再论问题与主义》《我的马克思主义观》。我无法知道,一个心里装着中国的未来,装着赤旗的世界的共产主义运动先驱,是怎样在这不食人间烟火又不乏人间烟火的地方全心投入写作的。但我知道,一个心里装着国运的人,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奋笔疾书、奔走呼号。因为妙手文章的背后,一定是铁肩道义。
五峰山是包容的,它会抚慰你的创伤。革命就是造反,就是打破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秩序。抚平革命者内心的创伤要靠同志的信任,更要靠这青山绿水的滋润。这其中的“为功为罪”之感(见李大钊《狱中自述》),是我们常人无法想象的。登山的人们,无论以什么样的心境来登临,当下山的时候一定会有一种满足感。登山的人们,无论内心里多么不平静,下山的时候,也一定意气风发,神清气爽,心平气和。一百年后的你,早已找不到当年革命者登临的心境,如果不着急赶路,或能在山里住上一宿,再手捧一本书,最好是陶渊明的诗或《瓦尔登湖》一类的书,会让你找到“山气日夕佳,欲辩已忘言”的妙处。但是你的这种惬意,不正是革命者用当年的忐忑换来的吗?
五峰山是令人向往的。这是我第二次登临,上次是与朋友们一同游览,注重更多的是山色山体的本身。本次是开着朋友于海涛的私家车,与自己的爱人同行同游。除了水光山色、水村山郭以外,脑袋里想得更多的是革命前辈、运动先驱。这种思考和怀念几乎占据了我登山时的全部思绪。下山的时候,我们夫妻俩已是汗透衣背,但依然情有不舍。下山路过李大钊先生汉白玉立像时,正值濛濛细雨,我独自在雨中恭恭敬敬地给先生鞠了三躬。礼毕,爱人在我不远处轻声地提醒说:你何不写一篇游记,名字就叫“再访五峰山”。
三天后,本文就这样被动地诞生了。
(作于2020年8月19日)